第71章 平等的创死所有人

    孬种？</p>

    裴谨澄的脸颊霎时涨得通红，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荡着荣妄那句嚣张至极的挑衅：“告诉永宁侯，他寄予厚望的长子是个孬种。”</p>

    又是孬种！</p>

    他终于理解了，母亲为何会说裴桑枝的嘴可真贱。</p>

    “裴桑枝，你这般目空一切，早晚会遭报应自食恶果的。”裴谨澄咬牙切齿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挑眉：“这怎么称得上目空一切。”</p>

    “此刻，我眼里、耳中还有唁唁犬吠呢。”</p>

    说话间，眸中讥诮之色几欲凝成实质，连眉梢都浸着刺骨的嘲弄。</p>

    这样的神情落在裴谨澄眼里如同火上浇油。</p>

    “你心里还有没有尊卑孝悌，三纲五常？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：“若是裴惊鹤在世，你又算什么东西呢。说来倒真应了那句戏文，山中无老虎，猴子称大王。”</p>

    随后，夹着嗓子，矫揉造作道：“大哥饶命啊。你心疼春草妹妹，我都明白。但，也不能杀我解气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难道，你也存了和裴临允一样龌龊的心思？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一惊一乍，声音又尖又细，被风裹挟着，飘的很远。</p>

    裴谨澄眼神怨毒，眼尾洇出一片骇人的猩红，偏生又对裴桑枝无可奈何，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，落荒而逃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望着裴谨澄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，笑着摇了摇头。</p>

    伪君子。</p>

    都是伪君子。</p>

    “素华，把这两支破簪子丢出去。”</p>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她便重新落座于案前，随手翻开账簿，指尖轻拨算珠，珠玉相击之声在小书房中清脆作响。</p>

    这跟养了只逗趣儿的小畜生有什么区别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裴谨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简直快要气炸了。</p>

    以前，他是父亲最器重的长子，是弟弟妹妹们敬爱有加的长兄，是仆从们不敢直视的世子，更是一众官宦子弟里众星捧月的风云人物。</p>

    现在？</p>

    他就是个笑话！</p>

    裴谨澄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翻涌的怒意，携着一身凛冽的怒火，径直闯入了永宁侯的书房。</p>

    永宁侯瞥了一眼那扇在风中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，又扫过裴谨澄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，眉头紧蹙，沉声道：“身居高位者，当喜怒不形于色。”</p>

    “忘了吗？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脱口而出：“父亲，你就任由裴桑枝这般放肆吗？说句难听的，她就差骑在儿子头顶拉屎撒尿了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喉头一哽，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着，一时竟拿不准是该先斥责裴谨澄的失仪，还是该先呵斥他这粗鄙不堪的言辞。</p>

    到最后，竟是诡异的笑出了声。</p>

    有一说一，裴桑枝行事作风还是挺公允的。</p>

    管他张三李四，平等的创死所有人，谁都别想好过。</p>

    裴谨澄恼羞成怒，失声怒吼：“父亲！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轻咳一声，清了清嗓子，敛去眼底笑意，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裴谨澄缠着素白软布的脖颈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：“你不好好养伤，闲的没事干去招惹裴桑枝了？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倏地瞪大眼睛，不可置信的望着永宁侯。</p>

    这什么话！</p>

    这什么态度！</p>

    “父亲！您可曾见过她如今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？可知道她是如何百般折辱践踏明珠的？！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闻言，脸色骤然一沉：“明珠？”</p>

    “谨澄，侯府里没有明珠，只有六姑娘裴春草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明知道裴桑枝难缠又得理不饶人，你还不知收敛，故意犯她忌讳，这般行径与无事生非有何区别！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：？？？</p>

    裴谨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</p>

    永宁侯对裴谨澄那副活见鬼的神情视若无睹，兀自冷声道：“你道桑枝嚣张跋扈？那春草在那祖孙二人额间烙字，剥其衣衫，囚于鎏金鸟笼之中，强令跪地说书，这般行径，比起你说的“跋扈”二字，孰轻孰重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她还算是名门贵女吗，简直就是恶霸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一日未能求得那对祖孙的宽宥，此事便如悬顶之剑，永成心腹之患，不知何时便会落下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她受些教训，敛敛性子，是应该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她是去你面前哭哭啼啼了，还是去你面前搬弄是非了？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，她的小心思如此上不得台面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神色端凝，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。</p>

    裴谨澄语塞。</p>

    吞咽了几口口水，期期艾艾道：“父亲，一码归一码，您得就事论事啊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：“就事论事？”</p>

    “那便就事论事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是桑枝勾搭成景翊了吗？还是成景翊既要又要，吃相难看？”</p>

    “再者，桑枝终究是个姑娘家，再过个一两年，总要寻门好亲事出阁的。常言道‘远香近臭’，待她嫁入高门，与侯府互为倚仗，彼此扶持，自然是一荣俱荣。到那时，还怕她改不了这倔性子么？”</p>

    “谨澄，听为父一句劝，忍一忍。”</p>

    “桑枝的价值，远胜过春草。”</p>

    不得不说，永宁侯的想象很美好。</p>

    裴谨澄咬牙。</p>

    忍一忍？</p>

    他还不够忍吗？</p>

    “父亲，就裴桑枝这副粗鄙恶毒的德性，能寻到什么好人家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冷哼一声，眼锋如刀地斜睨一眼：“她这性子分明最肖为父，能差到哪去！”</p>

    “况且这世道，多的是睁眼瞎的王八专挑绿豆看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莫要因心中的成见，狗眼看人低。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眉心紧蹙。</p>

    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，父亲说起话来好像也变得又贱又毒。</p>

    “父亲如此煞费苦心地栽培她，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她羽翼丰满，彻底挣脱您的掌控，反倒成为反噬侯府的祸患吗？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曾面对面感受过裴桑枝的疯癫和杀意，远没有永宁侯乐观从容。</p>

    永宁侯不以为意，语气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：“离了侯府加持，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。这高门大户的主母之位，岂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能坐得稳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以她清醒理智的头脑和精于算计的性格，断不会做出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蠢事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的傲慢源于孝道、尊卑、父权三座大山。</p>

    巍然不动的山在，永宁侯就会永远自诩立于不败之地。</p>

    裴谨澄哑口无言。</p>

    永宁侯继续道：“谨澄，你是世子，当有格局和心胸。”</p>

    “在这一点上，你不妨向桑枝学学。”</p>

    “脑子是用来权衡利弊的，不是用来偏听偏信，意气用事的。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无语至极，根本说不出话。</p>

    他看明白了，父亲只是话说得冠冕堂皇，实际上早就被裴桑枝灌下的迷魂汤灌晕了。</p>

    “父亲大人，他日您必当悔悟今日对裴桑枝之纵容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顿感晦气，没好气道：“你若实在闲极无聊，不如就去替春草把烂摊子收拾干净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是她父亲，难不成她还敢弑父！”</p>

    裴谨澄怒气冲冲而来，失魂落魄而去。</p>

    这日子，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