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她最解风情了

    他说“待你赎清罪孽，等侯府平息怒气，我定当风风光光接你过门。这府中永远为你留着一方天地，我的心也始终为你保留位置。”</p>

    听听，多么高高在上，多么深明大义。</p>

    至于她，是多么的自作自受。</p>

    那是她唯一一次寄希望于成景淮，也是唯一一次求成景淮。</p>

    但，她等到了只是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。</p>

    什么风风光光接她过门，她更是嗤之以鼻。</p>

    难不成，上辈子她死在登闻鼓前，成景淮能一直不娶妻当鳏夫吗？</p>

    呵！</p>

    鬼都不信。</p>

    经历了那绝望的挣扎，她是疯了还是傻了，才会再继续吊死在成景淮这棵歪脖子树上。</p>

    呸！</p>

    什么口头婚约，狗都不认！</p>

    眼见着裴桑枝神情怅惘，通身流露出的气息，像深井里打捞上来的月光，溢散着经年累月攒下的枯寂和寒意，荣妄手指微曲，轻叩桌沿，状似蛮横霸道道：“说话就说话，怎么还怀念上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跟成景淮又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，哪里还值得怀念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在人贩子手里，是你替他打掩护，差点儿被打死都没有松口出卖他，他才逃了出去，搬来了救兵。”</p>

    荣妄的话驱散了裴桑枝心底积郁的阴霾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唇角轻扯，眼底闪过一丝戏谑：“荣明熙，你倒是说说我哪只眼睛里，写着“怀念美好”这四个字？”</p>

    她分明是在骂成景淮，好吗？</p>

    荣妄轻哼一声，丝毫不心虚：“那你继续说，说一些又停下算怎么一回事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：……</p>

    她能说，方才她的思绪飘的太远了，一时间想不起说到哪里了吗？</p>

    裴桑枝悻悻地笑了笑，伸出手指拽住荣妄的袖子，轻轻扯了扯。</p>

    荣妄故作冷艳：“你才刚开头好不好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说你从没有一刻想过要继续那桩婚约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还有，非礼勿动哦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嘴比脑子快：“我没有非礼你哦。”</p>

    她可真是调戏荣妄调戏的顺其成自然了。</p>

    在荣妄即将开口之际，裴桑枝迅速敛容正色，抢先道：“言归正传，容我继续说。”</p>

    荣妄的心悬在半空，不上不下地吊着，却也只能羞恼地瞪了裴桑枝一眼，暂且按捺下翻涌的情绪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强作淡定：“成知县曾找过我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与其说是替子说亲，倒不如说是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，曾卖身为你的农家女是没有资格踏进成家的高门大院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话已说到如此直白又难听的地步，我怎还会执迷不悟，对着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？”</p>

    “有那个功夫，不如再去做几份工，好填饱肚子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本打算向成景淮坦陈一切，小小的要笔银子了断救命之恩，奈何成知县出言威吓于我，严令在景淮取得功名之前，必须守口如瓶，不得泄露半分实情，以免扰乱他的求学之心。否则，就让为在留县活不下去。”</p>

    “民不与官斗，胳膊拧不过大腿，不过是桩无伤大雅的口头婚约，还能令我的养父母有所忌惮，我便窝窝囊囊的答应了。”</p>

    其实，说到底，成景淮顶多只算她的旧人。</p>

    在庵堂悔过时，她曾听一老姑子说起，切勿与旧人复相连，缘尽方成旧人，缘尽则为故交。</p>

    若再纠葛，徒增烦扰。</p>

    昔日决然割舍之人，必因积怨成伤，其若反顾，多为权衡利弊，非真心所系。</p>

    她听在了耳中，记在了心里，并深以为然。</p>

    荣妄闻言，穠艳昳丽的脸上覆了层凛冽寒霜，冷哼一声：“年近不惑的成三爷依旧在七品知县的官位上蹉跎，这般微末前程也配妄称什么高门大户？”</p>

    “偌大的成家，看似花团锦簇，不过是靠成老太爷一人撑着罢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就连成尚书的权势，也不过是浮云过眼，镜花水月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过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他有句话倒是没说错，的确门不当户不对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可是永宁侯府金尊玉贵的嫡出千金，既有裴驸马撑腰，又有小爷我护着。莫说那成景淮，就算给他镀上金身、镶满珠玉，也配不上你一根手指头。”</p>

    荣妄心想，似裴桑枝这般拥有勃勃生命力的姑娘，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垂眸敛眉，无声笑了笑。</p>

    荣妄，真真儿的天下第一可爱。</p>

    “是，我也觉得他配不上我。”裴桑枝郑重其事的附和。</p>

    不管这一世的成景淮做何选，亦或者表现的何等深情不悔，都早已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中。</p>

    她和成景淮万分之一的可能，被成景淮斩断了。</p>

    荣妄心满意足，嘴上却是不饶人，故意板起脸来：“你怎么就不知稍稍谦虚一下呢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半是玩笑，半是认真道：“你既已将我夸得这般天上地下绝无仅有，我若再不识趣地附和几句，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。”</p>

    她最解风情了。</p>

    除了报仇，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摘下荣妄这朵开的正艳的花。</p>

    两世的交集，是她和荣妄的缘分。</p>

    荣妄：不嘻嘻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总有让他哑口无言的本事。</p>

    他这张嘴碰上裴桑枝，也算是碰上对手了。</p>

    “有嘴贫的时间，不妨想想如何结局口头婚约这个烂摊子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知道成尚书接成景淮进京了吗？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颔首：“我察觉成景翊行事反常，有些失了章法，不似往日作风，便心中生疑，去问了永宁侯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从他口中，得知了成景淮抵京的消息。”</p>

    荣妄：“他又离京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马不停蹄的反悔了留县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若有所思：“突然长脑子去查证婚约一事了？”</p>

    荣妄轻嗤一声，撇撇嘴：“十之八九是成老太爷在背后提点。”</p>

    一语毕，语气陡然凝重：“你的身份，怕是瞒不了多久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届时……”</p>

    荣妄指尖轻叩桌案，继续道：”成老太爷、成知县、成景淮，这祖孙三代必定会拧成一股绳，铆足了劲儿拿着当年的恩情和那纸婚约大做文章，你最好早做打算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以帕子半掩朱唇，眼波流转间故意拖长了声调：“哎哟，可真是吓死我了呢。”</p>

    “咱们这位尊贵无比，身份显赫的国公爷呀，您发发慈悲，救救我，可好？“</p>

    荣妄的“好”字刚滑至唇边，裴桑枝的面色已然恢复如常，轻描淡写地吐出四个字：“不难解决。”</p>

    荣妄：就又玩他！</p>

    又玩他！</p>

    属实过分！</p>

    “当年，成知县唯恐空口无凭，担心我日后反悔，执意要立字为凭。而我亦忧虑他日若被不明就里的成景淮记恨，便半推半就地应允了成知县的提议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时，只想留个保命的后招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昔日，成知县嫌我出身微贱百般轻慢，今见我贵为侯府千金便上赶着往上贴，就不担心被人骂厚颜无耻吗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