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2章 出了个让所有人都不痛快的馊主意

    裴桑枝：永宁侯这又是在自鸣得意了。</p>

    瞧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！</p>

    十之八九，他怕是正为庄氏表露在外的一片赤诚而深深动容呢。</p>

    但愿，永宁侯在得知绝嗣药后，还能心旌摇曳、不能自已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端坐在雕花木椅上，漫不经心地一下又一下抚平衣袖上被庄氏攥出的褶皱，静静地等待着下文。</p>

    只见，永宁侯继续道：“此两桩事皆关乎侯府的安危和声誉，儿子不敢擅作主张，特来请父亲示下。”</p>

    裴驸马蹙蹙眉：“以后，你可休要再提声誉二字，永宁侯府还有什么声誉可言。”</p>

    倘若母亲在天之灵得见今日永宁侯府的境况，不知会作何感想。是懊悔当年执意替他过继嗣子的决绝，还是怨恨他未能竭尽所能庇佑子孙？</p>

    但，不重要。</p>

    当年，他拗不过母亲。</p>

    如今，母亲也管不着他。</p>

    再说了，永宁侯府的门楣，虽一时蒙尘晦暗，</p>

    然，不消多时终，便将拂去阴翳，重现昔日荣光。</p>

    他信桑枝。</p>

    他也听公主殿下的。</p>

    裴驸马敛起思绪，指尖轻抚腰间那褪色香囊，细密的针脚已被岁月磨得模糊，锦缎边缘亦绽开几缕丝线，又忽地收拢五指，将香囊攥入掌心，面上却只淡淡道：“你且先说说你的想法。”</p>

    “本驸马在佛宁寺清修多年，这上京城里的官场风气、人情往来早已生疏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心头一紧，眼底闪过一丝警觉。</p>

    裴驸马这番话里话外，分明透着要撂挑子做甩手掌柜的意味。</p>

    倘若驸马爷当真袖手旁观，以他那点微薄情面，恐怕既难以说动大理寺网开一面，更无法令朝中同僚高抬贵手。</p>

    届时非但于事无补，反倒可能让陛下对永宁侯府愈发嫌恶。</p>

    “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宝。”</p>

    “您曾对儿子说过，您行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，尝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更甚。我不及您，原也是寻常。”</p>

    “您的阅历和智慧，儿子自愧弗如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今正值存亡之际，唯有仰仗父亲运筹帷幄，方能挽狂澜于既倒，扶大厦之将倾，带领永宁侯府转危为安。”</p>

    裴驸马满头黑线，眼角抽了又抽，意味深长道：“你当年真的是拜错了庙门，讨好错了人，平白多走了数十年弯路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闻言一怔，一时竟未解其意。</p>

    他心中明镜似的，裴驸马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，字字带刺，分明暗藏讥讽。</p>

    可这弦外之音究竟所指为何，偏生又琢磨不透......</p>

    但，他疲惫至极，再无心力深究，只得勉强扯出一丝笑意：“儿子此生最大的福分，便是蒙祖母垂青，得以承欢膝下，继嗣永宁侯府的香火。”</p>

    “所以，还请父亲教教儿子。”</p>

    裴驸马冷了脸：“本驸马说了，你且先说说你的想法。”</p>

    “裴谨澄和裴临允的身后事，你是要风光大办，还是要准备一副薄棺，挖个土坑，将他们悄无声息的葬了？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敏锐地察觉到裴驸马语气中的不悦，却只能壮着胆子，硬着头皮解释道：“父亲明鉴，谨澄这孩子走得实在冤枉，也实在委屈，儿子在他弥留之际曾亲口许诺，定要为他风光大葬，让他体体面面、清清白白地离开人世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孩子听完儿子的承诺，这才安心合上了眼......”</p>

    “而临慕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他虽铸下大错，然能及时幡然醒悟，不惜以死明志，为永宁侯府保全最后一丝体面，倒也算得上光明磊落。”</p>

    裴驸马神色复杂，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：“依你所言，是要将他二人的后事办得极尽哀荣？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微微颔首，底气不足道：“这...…已是儿子能为他们兄弟二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”</p>

    裴驸马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。</p>

    “桑枝，你来替本驸马说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道：“多谢祖父信任。”</p>

    旋即，才看向永宁侯：“父亲当真以为，这风光大葬......便是二哥三哥九泉之下最惦念之事吗？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的腰板直了一些：“你此话何意？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不慌不忙：“二哥走的不安心，也算是死不瞑目，他最放不下的，无非两件事。一是害他性命的仇家，二是远在成府的裴春草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今，害他丧命的仇人，已经前后脚跟他去了，二哥总算能闭上一只眼了。至于另一只眼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不如遣人去成府周旋，许以厚利将春草接回。届时给她另立身份，改名换姓，与二哥结个阴亲，也好让他在九泉之下不至孤寒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反正，裴春草对成尚书父子来说，早已成为烫手山芋，要说服他们放弃，想来并非难事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失声：“你想让春草殉葬？”</p>

    “大乾，早已明令废除了人殉。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蹙蹙眉，矫揉造作道：“父亲在说什么丧心病狂的话。”</p>

    “让她做二哥的未亡人，给二哥守寡便是。”</p>

    “当然，若她当真对二哥情深似海，难忍相思之苦，三两年后追随而去，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，外人岂能怪罪我们侯府半分？”</p>

    “给了二哥最想要的，丧事风光与否还重要吗？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：她可真坏啊。</p>

    必须得多做些善事，多去佛寺、道观添些香油钱。</p>

    让漫天神佛多保佑保佑她这个恶人。</p>

    庄氏神色骤变，声音陡然拔高，急切道：“此事若有一丝风声走漏，侯府上下怕是要被千夫所指，万人唾骂！”</p>

    “侯爷，此事万万使不得啊！”</p>

    前些时日，她已暗中差遣心腹，将重金求得的绝嗣药分出一份予了春草。</p>

    春草有身孕，那腹中所怀便是成景翊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。</p>

    无论是以子为贵，亦或是物以稀为贵，春草要在这深宅之中站稳脚跟，想来已是指日可待之事。</p>

    春草素来乖巧懂事，孝顺她。</p>

    待得来日，她们母女二人便可相依为命，互为倚靠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摊摊手：“那母亲就让二哥死不瞑目，夜夜入您的梦诉说冤屈吧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：裴桑枝还真是出了个让所有人都不痛快的馊主意。</p>

    摆明了，就是反驳他风光大葬的提议。</p>

    他都有些不敢听裴桑枝让临慕安息的法子了。</p>

    裴桑枝秉承着旁人不痛快，她就痛快的想法，继续道：“至于三哥走的踏实又了无遗憾的法子，更简单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投其所好。”</p>

    “既然他心心念念要做这个世子，那就让他做就是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死人嘛，挂个名而已。”</p>

    永宁侯怒斥：“休要说胡话，世子之位不是儿戏！”</p>

    裴桑枝反唇相讥：“那父亲又说什么风光大葬的胡话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还嫌永宁侯府不够丢人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非要让外有人觉得侯府上下都是不变是非的货色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今日，我就把话撂这了，一副薄棺、一个土坑，就是我所能容忍的极限！”</p>

    “如若父亲再有异议，那就索性草席一卷，扔去乱葬岗中，任豺狼野犬分食，鸦雀啄骨。”</p>

    “父亲别忘了，于大乾有功的裴惊鹤，也不过就是得了个小土堆！”</p>

    “荒冢孤坟罢了！”</p>

    裴驸马：“桑枝所言，甚是有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