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千夫所指，万人唾弃

    络腮胡没反应。</p>

    他盯着皇宫方向，眼神空洞，里头却又似翻滚着滔天骇浪。</p>

    叶桢看的则是坡下。</p>

    倾斜的陡坡上，有许多细小的野竹桩。</p>

    就此滚下去，能让竹桩划伤她的大腿，以此掩盖被猫抓的痕迹。</p>

    叶桢没自虐倾向。</p>

    只是侯夫人一定会查看她的伤势，叶桢不惧侯夫人。</p>

    但她的公爹忠勇侯后日便会凯旋回京，他征战沙场多年，并不好糊弄。</p>

    一旦他察觉真相，叶桢逃不过杀人罪名。</p>

    叶桢不想搭上自己性命。</p>

    而庄头娘子发现冯嬷嬷后，也会立即派人来通知他们回去。</p>

    按时间推算，来的人应该已在路上。</p>

    她想再寻个合适的地方，又恰好能让庄头他们看见她摔下去，很难。</p>

    叶桢没时间耗了。</p>

    但她不确定这大胡子会不会好心相救。</p>

    亦或者有别的举动坏她计划。</p>

    庄头的呼声越来越近。</p>

    叶桢打量络腮胡，见他伤口还不曾处理，任由血水浸透衣衫。</p>

    她倏然板起脸，说教，“胡闹，人活一世，哪能事事如意。”</p>

    “稍有不顺就寻死觅活，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这样轻视性命，可有的人却为了活下去付出万般艰辛，想想那些在意你的人。”</p>

    锋眉微拢，谢霆舟眸光挪到叶桢脸上。</p>

    凛冽中裹挟的一丝阴郁转为探究。</p>

    自己哪一点让这小矮子觉得他是要自杀？</p>

    不等他看明白，叶桢一个用力将他扑倒。</p>

    坚硬的胸膛硌得叶桢蹙了蹙眉，下意识看了男子一眼。</p>

    胡须遮了他大半张脸，但依旧可见眉长入鬓，高鼻深目，那双眸子半眯着看人时，似能将人看穿。</p>

    叶桢陡然脊骨发凉。</p>

    但她理直气壮，压在他伤口处，将一把药草塞到他手里。</p>

    那是她原本为自己预备的。</p>

    她满眼真诚，“就算世间无人在意你，你也该自己在意自己。</p>

    这药可止血，切莫再做傻事，好好活着。”</p>

    她似做了件大功德，利索起身。</p>

    而后探着身子朝坡下呼喊，“冯嬷嬷……冯嬷嬷你在不在下面，听到你应我一声……啊……”</p>

    叶桢在谢霆舟起身前，成功地滚下了坡。</p>

    庄头一众人刚赶来，便见叶桢焦灼地朝坡下探寻冯嬷嬷，然后脚下不稳栽了下去。</p>

    “少夫人……”</p>

    庄头吓得魂不附体，当即就从所在位置往坡下救人。</p>

    大家纷纷跟上，无人留意坡上还有人。</p>

    谢霆舟把玩着那把药草，缓缓起身。</p>

    两道黑影悄然出现。</p>

    一人恭敬道，“主子，摔下去的是忠勇侯府二少夫人，他们在找侯夫人身边的冯嬷嬷。”</p>

    另一人补充，“属下将附近都搜了，除了这一行没发现其他人。</p>

    庄上那些人并无身手，属下怀疑刚刚帮您的是二少夫人。”</p>

    只有二少夫人离队了。</p>

    且还将他家主子扑倒了。</p>

    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，“不是说二少夫人自小在南边庄子长大，身无长物，软弱好欺么？”</p>

    他家主子可是身高八尺，武艺超群，便是他趁其不备未必都能将主子弄倒。</p>

    二少夫人做到了，她又岂是等闲？</p>

    可坡下痛哼的声音传来，他又不确定了，真那么厉害，咋还摔了？</p>

    难不成是主子看上了她，故意让她投怀送抱？</p>

    这念头刚起，谢霆舟淡冷的眸光便扫了过来。</p>

    护卫刑泽顿时一个激灵，忙转移话题，“属下瞧着，出手之人似乎和那刺客有过节。”</p>

    谢霆舟也察觉到了，因所有的石子只盯着一个刺客打，且下的都是死手。</p>

    若刚刚出手之人就是她，那这件事便透着古怪。</p>

    刺客是宫廷暗卫，她一后宅妇人，又非京城长大的怎会和宫里的人沾上仇怨？</p>

    谢霆舟眸底微动，“跟上去。”</p>

    刑泽麻溜跑了。</p>

    另一护卫扶光拿出伤药，试探道，“主子，属下为您上药吧。”</p>

    主子一现身，他们就被刺杀。</p>

    主子不允他与刑泽暴露在他身边，所有刺客皆是主子亲手料理。</p>

    昨晚至今，已是五波刺客，主子再厉害，也有累的时候。</p>

    因而被刺客伤了腹部，但主子却似完全感受不到痛，只怕是心更痛。</p>

    扶光怨恨地看了眼皇宫方向。</p>

    谢霆舟接过扶光手中瓷瓶，开始解自己的衣衫。</p>

    那人扑过来时，他原是要拂开的。</p>

    但一女子孤身出现在山里，见到他无丝毫害怕。</p>

    再听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，鬼使神差的，他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。</p>

    如今知道了。</p>

    假意误会他要自寻短见，口口声声劝他活，却故意压着他的伤口，好叫他不能及时起身。</p>

    似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，谢霆舟眸中染上凉薄。</p>

    伤口处理好没多久，刑泽就回来了。</p>

    “主子，谢云舟先前竟是假死，这回是真的死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在两人疑惑的眸光中，他将自己打探到的，关于庄子上的事，全都说了。</p>

    “事情传得很快，那谢云舟如今已是千夫所指，万人唾弃，当真是活该。</p>

    听闻侯夫人得知消息，当场就晕了过去，眼下正在赶来的路上，二少夫人也被抬回了庄子，瞧着很是虚弱。”</p>

    并不像身手很好的样子，莫非是他查错了？</p>

    他迟疑道，“主子，您说谢云舟当真是被池恒所杀吗？还有他先前会不会是故意假死？此事要不要通知侯爷？”</p>

    谢霆舟沉吟片刻，抬手撕下脸上虬髯，露出一张刀削斧凿极为精致的脸。</p>

    “主子！”</p>

    两护卫惊呼。</p>

    谢霆舟深眸黑沉，朝扶光伸手。</p>

    对上那双藏云搅雾的眼，扶光不敢有任何犹豫，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面具双手奉上。</p>

    “主子，咱是要留在京城……不回边境吗？”</p>

    待谢霆舟带好面具，刑泽满眼担忧，“京城实在太危险，万一……”</p>

    万一被人认出身份，往后的日子他不敢想。</p>

    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，看一眼就回去的啊。</p>

    怎的就改变主意了？</p>

    谢霆舟看他，“你可有发现这次的刺客与以前的有何不同？”</p>

    刑泽认真想了想，突然道，“他们都没遮脸，也没隐藏宫廷暗卫的招数……</p>

    主子是怀疑他们并非真正的宫廷暗卫？”</p>

    还是说，主子怀疑当年之事有异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