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知道真相

    棺椁前，叶桢坐在蒲团上，将纸钱一张张投于盆中。</p>

    她低语，“虽说死者为大，但我不想跪你，原因你当清楚。</p>

    人人都说是我攀了高枝，可在庄上我虽无父母疼爱，却也无人欺我，不会挨饿受冻。”</p>

    走到门口的忠勇侯蹙眉，觉得叶桢这话言过其实。</p>

    他忠勇侯府家大业大，妻子再不周到也不至于让儿媳吃不饱穿不暖。</p>

    许是叶桢察觉他来，故意说给他听，给妻子上眼药的。</p>

    下一刻却听叶桢又道，“得知你死了，我挺痛快的。</p>

    从前我不明白，你既娶我，为何一直躲着不圆房，为何池恒总在我面前挑衅。</p>

    如今想来，我们的亲事根本就是你遮丑的骗局，你们早已厮混在一起。</p>

    可我何其无辜，被你们毁了一生，眼下你得到报应，我自该高兴。”</p>

    忠勇侯顿住脚步。</p>

    叶桢这话是何意？</p>

    “小姐，小心隔墙有耳。”</p>

    挽星担忧的四顾看了看，见护卫在门外，有些距离。</p>

    才敢低声道，“夫人虽被禁足庄上，但她持家几十年，府上全是她心腹。</p>

    这些话若传到她耳中，她不会让您好过的，奴婢瞧着侯爷也是个糊涂的。</p>

    儿子死了，侯夫人急匆匆赶来瞧都不瞧一眼，只顾着算计您背锅。</p>

    连我这个丫鬟都瞧出来这里头不对劲，可侯爷还是处处护着夫人。</p>

    刚刚那些话，您万不可再说了，您若实在难受，那……那……”</p>

    她为难的想了会，突然眼眸一亮，“有了，奴婢请您吃鸡腿，吃点好吃的就不难过了。”</p>

    叶桢牵强一笑，“那我请你吃八宝鸭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奴婢谢小姐，不过奴婢还想吃红烧肘子，行吗？”</p>

    叶桢声音宠溺，“行，都依你，张嘴……啊……好吃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好吃，肥而不腻，入口即化，小姐你也尝尝。”</p>

    “嗯，果然不错，如果有挽星酿的果酒就更好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嘻嘻，奴婢可是小姐的贴心小棉袄，必然是要为小姐备下的，奴婢给您满上……”</p>

    细细碎碎的低音传入耳中，忠勇侯脸色铁青。</p>

    谢云舟再不济，如今也死了。</p>

    两个胆大包天的，竟敢在他儿子的棺前食荤品酒。</p>

    他足尖一点跃上了房顶，他倒要看看这两混账究竟搬了多大的席面过来，还要说些多过分的话。</p>

    还有门口那些护卫都是死的么，竟由着她们这般胡来。</p>

    可瓦片掀开，底下哪有什么酒肉。</p>

    只有两个姑娘对着空气比划。</p>

    忠勇侯有片刻茫然。</p>

    便见佯装倒酒的挽星突然垂了手，一把抱住叶桢，啜泣出声。</p>

    “都怪奴婢没用，只能这样哄小姐开心。</p>

    也怪侯夫人太坏了，她自己绫罗绸缎，顿顿珍馐，却要求您为二公子食素着孝。</p>

    动不动就罚您抄经饿肚子，不是让您冬天跪冰地就是夏天端滚茶。</p>

    嫁入侯府三年，您身上穿的还是我们自己在庄上做的衣服，奴婢瞧着心里难受的紧。”</p>

    她狠狠瞪了眼棺椁，“最坏的就是这个，奴婢怎么想都觉得您那晚昏睡，就是他给您下的药。</p>

    他定是怕回了侯府被您发现秘密，要谋您性命。</p>

    好在小姐您命大，因胃不适将汤药吐了出来，才提前醒来，稀里糊涂进了山躲过一劫。</p>

    可如今他死了，侯夫人算计您不成，定不甘心，还不知又要怎样折腾您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好了，刚是谁提醒我别乱说话来着。”</p>

    叶桢将她的嘴捏成可爱状，反过来安慰她，“往后侯爷在府上，我们的境况会变好的……”</p>

    忠勇侯若有所思地离开了。</p>

    叶桢冲挽星暗暗竖了个大拇指。</p>

    她内力不浅，忠勇侯一出现她便察觉了。</p>

    挽星低语，“侯爷会帮我们吗？”</p>

    叶桢含笑，“人要靠的终究是自己。”</p>

    刚和挽星所言的确是侯夫人所为。</p>

    但她和挽星的日子倒也不至于那么凄惨，他们有身手，背着侯夫人出府不难。</p>

    至于那些体罚，她权当是修心练功了。</p>

    演这一场也非想要忠勇侯的怜悯。</p>

    她要的是一点点撕掉侯夫人的面具，要的是忠勇侯对侯夫人起疑，从而一点点深挖下去。</p>

    叶桢知道一些秘密。</p>

    只要忠勇侯挖下去，他们夫妻必定会反目。</p>

    待侯夫人彻底失去忠勇侯这个依仗，便是叶桢杀她之时。</p>

    而忠勇侯离开后，便让人找了两个从侯府过来的仆从问话。</p>

    一番威严震慑，问的又是叶桢的日常，两人不敢隐瞒。</p>

    忠勇侯的脸黑沉得几欲滴水。</p>

    灵堂里叶桢主仆的话竟是真的。</p>

    他的妻子以叶桢是寡居为名，三年来不允她碰荤腥，不允她着新衣。</p>

    可他记得清楚，三年前谢云舟头七后，他便下令府中不必茹素。</p>

    因他是武将，深知人常年茹素于体格无益。</p>

    妻子也的确遵令解除了府上忌口，却唯独对叶桢例外。</p>

    她这般苛刻儿媳，与先前夸赞叶桢相背离……</p>

    莫非先前的夸赞都是假，妻子当真也是如叶桢所言，与叶家结亲只是为了掩饰谢云舟的喜好？</p>

    沉默良久，他下令，“夫人身边留个婆子便可，其余人明日全部回京。</p>

    既是清修养病，膳食上便清淡些，咸菜萝卜最是养胃。”</p>

    或许让她自己经历过，才能真正反思。</p>

    也该让她知道，手握兵权的忠勇侯并非是她可随意蒙骗之人。</p>

    他们母子是否骗婚，忠勇侯没再去问侯夫人。</p>

    他差不多能确定叶桢所言为真，那么妻子刚刚还是撒谎了。</p>

    再去问，他得到的也只会是谎言。</p>

    甚至他想到，三年前谢云舟的假死，有妻子的相助，否则他不可能一点都无察觉。</p>

    他对侯夫人很失望，对谢云舟亦然。</p>

    “我儿云舟三年前已死，此人虽与他容貌有些相似，却并非谢云舟，抬出去，处理了。”</p>

    亲随震惊，却也不敢真就随便埋了，心里盘算着得在庄上给二公子找块好地。</p>

    便听得忠勇侯又吩咐，“将陛下上回赏的祛疤膏给少夫人送去，同她说，庄上这几日的事往后不必再提。”</p>

    他亦不会再查云舟真正的死因。</p>

    在忠勇侯心里，儿子三年前的假死行为，犹如战场上的逃兵。</p>

    一个逃兵不值得浪费时间。</p>

    何况，他三年前决意假死时，便已是抛弃了自己这个父亲，他为此伤痛三年，而他们看着他难受只字不提。</p>

    又想到叶桢主仆俩靠幻想解馋，他补了句。</p>

    “这些日子大家赶路辛苦，山里这个时节猎物不少，去多打些来，晚上犒赏众将士，少夫人那边也多送些过去。”</p>

    这是他对叶桢的补偿。</p>

    但也仅于此。</p>

    亲随迟疑，“那些传言可要想办法扭转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不必理会。”</p>

    做再多在有心人听来也是欲盖弥彰，反而又添热度，不如坚持不认，时日久了旁人觉得没意思，自会淡下去。</p>

    收到祛疤膏，叶桢便知忠勇侯信了她，离报仇又进了一步。</p>

    叶桢心里很高兴，感谢的话便说的诚意十足，还亲自将人送到门口。</p>

    却在回来后，看到慵懒坐在她房中的谢霆舟。</p>

    谢霆舟开门见山，“是你杀了县令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