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6章 功过相抵（一更）

    来到烈王府的时候，已经是下午。</p>

    萧成祁躺在床榻之上，脸色依旧苍白，但比起先前却是精神了许多。</p>

    见到长公主一行人进来，他当下便要起身，刚掀开被子，就被长公主先一步拦下。</p>

    “你好好歇着便是。”</p>

    萧成祁也没坚持，微微俯身行礼。</p>

    赵宣平在一旁扶着，让他半靠在床头。</p>

    外面天寒地冻，这屋内烧着暖炉，却是温暖如春。</p>

    长公主神色心疼地打量着他。</p>

    “真是瘦了不少。”</p>

    这眼见着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大圈，肩膀摸着都有些硌手。</p>

    萧成祁笑容仍有些虚弱，眸光却清亮，他摇摇头，安慰道：“我这不是好了吗？您该高兴才是。”</p>

    长公主连连点头：“是了是了！该高兴！你醒过来的消息，你母妃也已经知晓，但她这两日感染了风寒，咳嗽的厉害，今日便没让她来。”</p>

    穆武帝再次昏迷之后，荣妃深受打击，也是卧床不起。</p>

    萧成祁心里猜到了几分，点头道：“母妃身子要紧，等过几日我亲自进宫探望。”</p>

    这话说的长公主更加欣慰欢喜。</p>

    “好！好！”</p>

    来之前，长公主还有些担心他刚刚醒来，或许应付不来这场面。</p>

    此时见了才知是自己多虑了。</p>

    萧成祁明显好了不少！</p>

    她心中欢喜，当即看向一旁的赵宣平。</p>

    “说来还是多亏了赵太医的日夜守护，辛苦了，本宫定要好好嘉奖！”</p>

    没成想赵宣平听闻此话，却没有露出欣喜之色，反而咬了咬牙，猛地跪了下来！</p>

    “微臣有罪！还请长公主降罪！”</p>

    这一跪，顿时把所有人都搞蒙了。</p>

    长公主奇怪问道：“赵太医何出此言？”</p>

    赵宣平攥紧拳头，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：</p>

    “烈王此次突然昏迷，实则、实则都是我的错！”</p>

    长公主更加奇怪了。</p>

    “你的错？这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？”</p>

    赵宣平深吸口气：“您有所不知，烈王这次发病，并非如外界猜测，是因为那药引子。而是、而是因为微臣的徒弟——王畅！这段时间一直是微臣负责为烈王煎药，原本叶二小姐给的药引子是对的，禁卫军从关岭寻回的解药也是对的，只要按时服用，烈王的病情便可慢慢好转，彻底痊愈。可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，愤怒又后怕。</p>

    “可是微臣万万想不到，竟会被人钻了空子！”</p>

    他这说的，自然就是那个王畅。</p>

    长公主此时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，容色严肃，但还是静静听他继续讲。</p>

    “自从陛下让微臣负责为烈王煎药，微臣不敢有丝毫懈怠，一直亲力亲为。谁知那王畅，竟趁着为烈王分包药材的时候，偷偷在里面加了相克的药材！从而使得烈王久病不愈，甚至引发体内残毒，陷入昏迷！”</p>

    他狠狠磕头，闷声作响，听得在场众人都跟着心头一颤，不敢想这一下得多疼。</p>

    “微臣失察，难辞其咎！任凭长公主殿下处置！”</p>

    长公主沉默许久。</p>

    一同跟随而来的诸位大臣也是面面相觑。</p>

    这谁能想到，只是来烈王府一趟，就遇到这么一出闹剧！</p>

    那可是深受陛下器重的烈王！</p>

    一旦赵宣平所言被证实，必定又要掀起风浪！</p>

    令人窒息的缄默中，长公主终于缓声开口。</p>

    “你说这些，可有证据？”</p>

    赵宣平俯跪在地：“实不相瞒，微臣早就觉得烈王殿下的病情内有蹊跷，只是一直琢磨不透，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。昨日，叶二姑娘和储院使都被急召入宫，这里只微臣一人照顾，实在忙不过来，加上先前所带来的药包已经用光，微臣就吩咐让王畅多带两日的药来。一来是不敢耽误烈王殿下的用药，二来微臣想着，多个人手也总是好的。不成想，因为喊得匆忙，他还没来得及对那药包动手脚，竟胆大包天地背着我，在煎药的时候偷偷从袖中拿了磨好的药粉出来，倒入其中！”</p>

    想起那一幕，赵宣平仍旧气得浑身发抖。</p>

    “人证物证俱在！任凭长公主殿下处置！微臣只恨自己眼瞎心盲，竟被这种人蒙骗至此！以至于差点害了烈王殿下！微臣——愧对陛下与长公主，亦愧对烈王！无论何种惩罚，微臣都愿承担！”</p>

    一番话，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</p>

    范承卓张了张嘴，本想开口说点什么，余光瞟见长公主面沉如水，又将那些话都咽了下去。</p>

    终于，长公主出声问道：</p>

    “既如此，那王畅现在何处？”</p>

    赵宣平立刻道：</p>

    “已经被烈王长随拿下，关在柴房。”</p>

    这里到底是烈王的地盘儿。</p>

    但长公主心头仍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需要解决。</p>

    “他和烈王有何仇怨，竟做出这等事来？”</p>

    那个王畅她有印象，是赵宣平的徒弟，平素脸上总是挂着笑，十分殷勤。</p>

    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此狠手的人。</p>

    说到这，赵宣平只觉丢人至极，惭愧道：“说来还是微臣的缘故。他早就想入太医院，被我阻拦了两次以后便心生怨念，想要借此报复。”</p>

    若是烈王出事儿，那负责照看他身体的赵宣平自然逃脱不了罪责。</p>

    长公主点点头：“原来如此……”</p>

    她微微侧头：“范大人。”</p>

    范承卓心头猛然一跳，连忙应声：“微臣在。”</p>

    长公主道：“把人带去刑部，再好好审问。”</p>

    她相信赵宣平说的都是实话，但她不信这是王畅唯一的动机。</p>

    那是个很精明的人，就算再恼恨，也不至于就此和赵宣平翻脸——毕竟以后他还是要仰仗赵宣平的提拔和帮扶的。</p>

    除非，他已经找到了更大的靠山，有更大的利益，驱使他这么做。</p>

    范承卓怎敢有异议，当即道：“是。”</p>

    长公主这才重新看向赵宣平，神色缓和下来：“行了，这件事不完全是你的错，你先起来吧。”</p>

    赵宣平不肯动。</p>

    长公主有些无奈：“你不起来，谁来负责照看成祁？”</p>

    王松石笑着打圆场：“可不是？赵太医如此也算是顺便为叶二小姐澄清了，功过相抵，何必过于自责呢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