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4章 狠咬一口

    皇帝身形一震。</p>

    钰郎……</p>

    久远的称呼，几乎忘了。</p>

    皇后这一声，直接将他尘封的记忆掀开。</p>

    当年那个人，又在脑海中浮现。那些恨，那些厌恶到极点，想将那人除之后快却又不能动手的隐忍，让他反胃。</p>

    “你叫朕什么？”他沉下脸。</p>

    刚刚看到皇后的刹那，内心些许的恻隐，也随即消散了。</p>

    皇后却似乎看不到皇帝的不悦，她笑了。</p>

    而且笑着又说了一声：“钰郎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许这样叫朕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叫你什么呢，叫‘陛下’？我已经厌了。我已经不想当皇后了，也不想再当你是君王。到了这个地步，我没有什么奢望了，只想和你安安静静的，像民间寻常夫妻一样待一会儿。”</p>

    皇后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，伸手，拍了拍身侧软垫，说，多谢你今晚来看我，钰郎，过来坐。</p>

    “朕讨厌这个称呼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是因为先皇后吗？”</p>

    皇帝脸色再沉。原来她知道。</p>

    “先皇后私下里，叫你钰郎，是不是。你有一次说梦话，‘钰郎和佩儿结发为夫妻，白头两不疑’。我那时候还寻思，谁是佩儿呢？甚至打发了跟前一个叫馥佩的美貌宫女，以为是你看上了她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。”</p>

    皇后一点不在意皇帝愠怒的脸，只是含笑，温柔地陈述着。</p>

    “后来我才知道，先皇后闺名是瑰，小字令佩。”</p>

    “人都说先皇后虐杀奴仆、戕害妾妃，是个恶毒残忍的女人，所以最后才遭了报应，跌落马背摔死了。可是你梦里还念她，想必曾经也是爱过她吧。或许，爱得极深？”</p>

    皇帝怒道：“死到临头，你还敢胡言乱语！”</p>

    皇后静了一瞬。</p>

    而后平静地再次开口。</p>

    “陛下已经决定，要让皇后郑氏死了，是么？那么，怎样死呢？是按先皇后的死法，遭逢意外，还是废了中宫之位，赐死？如今朝野皆言当今皇后失德，废掉，倒不是什么难事。这位继后，比不得先皇后，不是结发嫡妻，家里也没有立下战功、为陛下登基贡献颇大的父兄，所以陛下赐死她，不必顾虑太多。”</p>

    她好像在议论别人的事，像是给皇帝出谋划策的臣子，算计着废掉正宫皇后。</p>

    “郑蕴仪，你的废话太多了。”</p>

    皇帝忍耐到极点，觉得自己今日来此，是多此一举。</p>

    他转身便走。</p>

    皇后却像是离弦的箭一样，眨眼间，隔着一丈远扑到他面前。</p>

    扯住他的袖子。</p>

    “别走，钰郎。”</p>

    “放开！”</p>

    “不要！”</p>

    皇帝拂袖未果，反而被皇后紧紧攀住了肩膀，紧紧贴上，踮起脚，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。</p>

    皇帝疼得惊呼。</p>

    外殿门外守着的曹滨闻声连忙冲进，看到的，却是皇后扯开了衣衫，像蛇一样缠绕住皇帝，双腿箍上了他的腰，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，急切在皇帝脸上颈上啃咬的……</p>

    不堪画面。</p>

    曹滨僵立在隔扇暗影里。</p>

    不敢贸然上前，也不敢随意退出。</p>

    盯紧帝后，迅速判断形势。</p>

    陛下讨厌皇后，在推她……</p>

    推搡失败，皇后缠得太紧了……</p>

    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推开？</p>

    呃……</p>

    陛下的衣服也被扯开了……</p>

    两个人跌在地上……</p>

    “钰郎，不许走，今夜是我最后一晚，钰郎若走，此生便再也见不到我！”</p>

    “不许再叫钰郎！”</p>

    “钰郎，钰郎，钰郎。我偏叫，你不高兴，咬我好了！”</p>

    皇后的呼吸很急……</p>

    皇帝的也渐渐急了……</p>

    曹滨终于退出，悄悄关了殿门。</p>

    不用叫护卫。</p>

    陛下没有生命危险。</p>

    皇后娘娘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。</p>

    是以前藏得深，还是临死改了性？</p>

    曹滨想不通，便不想。</p>

    这宫里头每天都有令人想不通的事，时间久了，就习惯了。</p>

    秋雨连绵而落。</p>

    夜色沉沉，辽阔而深寂。</p>

    檐角宫灯在无风的静夜里纹丝不动，照不破黑暗，也照不透人心。</p>

    春熙宫内殿的灯火在半夜还亮着。</p>

    并不明亮，只在帘帐之外燃了一盏。</p>

    半开的帘幄里头，绯晚和芷书靠在床头，一个抱膝而坐，一个斜倚软枕半躺着，低声说着私房话。</p>

    “宫正司的调查有了结果，刑部和大理寺只一个时辰就全部核准，看这着急忙慌的迅疾程度，怕是陛下催得紧。我冷眼看着，他忍耐皇后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，如今得了借口，便能理直气壮废后，不用顾虑朝堂有人反对。”</p>

    芷书一边闲适说着，一边将自己披散的头发和绯晚的卷到一起，缠在手指上打圈。</p>

    绯晚打个呵欠，眼底的不屑被困意冲淡。</p>

    “朝堂那些爱和陛下唱反调的文臣言官，几番被敲打下来，气焰消减很多了。”</p>

    又有陆龟年渐渐纠集起一股势力，上蹿下跳，比谁都爱参奏，倒是把之前那些人给比了下去，也压了下去。</p>

    尤其是镇国公府暗中对首辅派系出手后，他们自顾不暇，腾不出手来给皇帝挑刺。</p>

    加上柠城大捷的刺激，朝野都在称颂皇帝的功业。</p>

    可以说，就算不借着皇后谋害皇嗣嫔妃的事，随便给皇后安个小罪名，皇帝如今都敢试探着废后。</p>

    芷书道：“废后诏书大概很快就会发的，只是不知道，陛下会不会留下皇后的命。”</p>

    “依今日见面来看，他要杀了皇后。”绯晚白天见过一回皇帝，旁敲侧击，打探出了他的态度。</p>

    “那么下一任皇后会是谁呢？”芷书把玩发丝，半开玩笑，“会是你吗，昭妃娘娘？你升得这样快，再往上晋一晋，就是四妃，乃至皇贵妃了。问鼎后位，指日可待。”</p>

    绯晚笑笑：“不可能。”</p>

    芷书道：“庆贵妃体弱，不能母仪天下。下头就是贤妃。贤妃把脏水泼给皇后，想取而代之的野心不小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是啊。恐怕陛下也有意，将后位交给她。镇国公代天子巡视京畿，这本身就是一种预兆，只不过当时皇后尚未事发，人们还未看出来罢了。”</p>

    芷书有些悻然：“皇后倒下，贤妃站起，都不是好相与的。虽然贤妃比皇后强些，可到底不如咱们自己上去才安心。”</p>

    可两人都还不够资历。</p>

    绯晚握住她手：“来日方长，不急在这一时，咱们先处理眼前的事。”</p>

    芷书点头。</p>

    是啊。</p>

    眼前的事，还没结束呢。</p>

    贤妃查到的“证据”，可经不起推敲。</p>

    皇后，不过是背锅的罢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