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3章 拔剑（必读票加更）

    “一派胡言！”</p>

    皇帝气得胸口起伏，口中参片差点掉出来。</p>

    晏后依依拉着皇帝的手，垂泪道：“别说是陛下，就是臣妾也不敢相信，何氏一个叛国罪臣的余孽，得陛下恩典留她一命，她不思悔改报恩，竟然还敢变本加厉，直接戕害陛下！自打您当初开恩封她当宫嫔，臣妾虽觉得她为人轻浮不妥当，但因为相信陛下眼光，觉得她大概能知恩念恩为何家赎罪，也就随她去，谁知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何氏呢，朕要见她！”</p>

    皇帝一把甩开晏后的手。</p>

    用力过猛，眼冒金星。</p>

    晏后竟然公然说他识人不清、宠幸狐媚，从而招致祸患，过分！</p>

    受了刑的何霜影很快被带了上来。</p>

    披头散发，衣衫不整，在场臣子和太医纷纷低头回避。</p>

    何霜影想扑上来求皇帝饶恕，但被宫人死死按住，只能跪在地上哭。</p>

    “陛下，陛下救命，皇后娘娘要杀妾身，非说妾身通敌。您是知道霜儿的，霜儿哪里有那个胆子，而且刺客是朝着霜儿来，想杀霜儿啊！您一力保护的霜儿，却被皇后娘娘空口污蔑，屈打成招，皇后娘娘想要干什么，您要仔细斟酌！陛下，霜儿死不足惜，但您不能被奸人残害蒙蔽！”</p>

    她昏迷醒来之后，一直蓄积着精神，就等着最后一搏。</p>

    生死就在这一下。</p>

    她深知若自己不按死皇后，就会被皇后按死。</p>

    皇帝被她吵得头疼。</p>

    只抓住一点问：“刺客，是冲你去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是啊陛下！陛下，您难道受伤过重，忘了当时情况吗，当时是您极力护住了霜儿的性命啊。霜儿现在这条命完全是您救的，霜儿愿意为您当牛做马、上刀山下火海！”</p>

    何霜影用眼泪和动情的哭诉模糊事实，试图蒙混过关。</p>

    “既受刑，可有口供？”</p>

    皇帝沉默一瞬，转开了目光。</p>

    晏后立刻让人将口供呈上，亲手翻动，让皇帝躺着看。</p>

    皇帝并没有精神细看，但几年来快速浏览奏折练出的本事，还是让他在虚弱之中一目十行看完了。</p>

    “拿走。”</p>

    他精力不济，闭目养神。</p>

    晏后拿走了口供，低声呵斥何霜影收声，别打扰陛下休息。</p>

    何霜影哪里肯听，只是哀哀哭诉。</p>

    说昨晚她本来是扭伤了脚，所以去御药房找跌打膏，皇后娘娘却派人去污蔑她，还把药房的内侍屈打成招，杀人灭口。</p>

    “霜儿好不容易才来见陛下，却还没来得及跟陛下说明皇后娘娘的恶意，就遇到了刺客入殿追杀霜儿。陛下……好危险啊陛下！不管刺客是谁派的，皇后娘娘对臣妾这般算计，用心险恶，哪里配当后宫之主。霜儿在临死之前只有一个心愿，就是请您肃清身边毒蛇，免得来日被反咬一口！”</p>

    “曹滨。”</p>

    皇帝再次睁开眼时，只叫曹滨。</p>

    曹滨连忙跪到了床前。</p>

    在皇帝的授意下，将当晚发生的所有事按先后顺序，如实而简要地禀报了一遍。</p>

    他当时人虽然不在御前，但事后查问了辰乾殿许多宫人和侍卫，捋清了脉络。包括御药房那边的抓捕、凤鸣宫对药房内侍的审问、突然出现的“假灵珑”，以及绯晚派宫正司搜捕奸细的种种，都弄清楚了。</p>

    凤鸣宫的药房内侍口供，宫正司的奸细口供，都在曹滨手里。</p>

    皇帝听完，再次闭目养神。</p>

    实在是精力不济，只能不停休息。</p>

    而后，他又对在场几个臣子一个个点名，问他们的看法。</p>

    气氛压抑而凝重。</p>

    臣子们都不敢高声，言简意赅说了各自对当晚事态的判断之后，皇帝淡淡笑了。</p>

    “好，很好啊。”</p>

    众人不知他什么意思。</p>

    大家发言都很克制，就算是镇国公，也没有为晏后刻意开脱、针对何霜影。只是就事论事，做最可能的推测罢了。</p>

    皇帝却语气讥讽。</p>

    讽的是谁？</p>

    众人不好相问，皇帝却闭目了，说要睡一会。</p>

    众人在忐忑中，各怀着心思，等皇帝打盹，没人敢走，也没人想走。</p>

    连何霜影都没被带走，只是被堵了嘴巴，免得她再聒噪。</p>

    浓重的药气弥漫在殿中，空气凝滞，让人憋闷。窗外日影西斜，渐渐黯淡，傍晚来了。</p>

    又一个平平无奇又波澜起伏的日子，即将结束。</p>

    皇帝忽然醒了。</p>

    在未曾掌灯的晦暗的光线中，他的脸异常苍白，眼睛却闪着寒光。</p>

    叫曹滨带人将他扶起。</p>

    他召了何霜影上前。</p>

    亲自拔出了她嘴里塞着的帕子。</p>

    “何氏，你很好。”</p>

    何霜影双手被绑在身后，跪伏在地，朝上殷切望着皇帝。闻言激动落泪，“陛下……”</p>

    陛下还是相信她的！</p>

    这下，皇后完了！</p>

    她心底狂喜。</p>

    眼前却是寒光一闪。</p>

    胸口一凉。</p>

    身子即时就软了。</p>

    “陛、陛下？”</p>

    她懵懂低头，看见胸口插着一柄利剑。剑的那一头，握在皇帝手中。</p>

    这是嵌在龙床边沿机关里的短剑。</p>

    她偶然碰了机关，发现有剑，还把玩过，皇帝当时笑说，喜欢就送你。</p>

    她装害怕娇羞，没要。</p>

    今日却被它刺了。</p>

    为什么？</p>

    她张嘴想问，为什么要杀我。</p>

    吐出的却是血水。</p>

    委顿在地，她看见皇帝拔出剑，血花飞溅。</p>

    那都是她的血呢。</p>

    众人却慌乱围上去，关心只因挥剑就气喘吁吁的废物皇帝，而不关心她。</p>

    真疼。</p>

    她终于感觉到胸口血洞的疼痛了。</p>

    比崴了脚疼，比受刑疼。</p>

    视线黑了。</p>

    她窝在地上，瞪着眼珠，死不瞑目。</p>

    “妹妹，何氏死了，陛下亲手杀的。”</p>

    当皇帝因为劳累再一次睡着，晏后走出寝殿，到了西边暖阁。</p>

    绯晚熬了一夜一天，“体力不济”，正在这里休息。</p>

    其实是外臣在前，皇后可以出面，她身为贵妃需要避嫌。推动抓捕了奸细余孽之后，她也要退一步，缓一缓，避一避。</p>

    半靠在软榻的迎枕上，因为耳力好，虽然距离寝殿还远，也隐约听到了那边的动静。</p>

    何霜影尸首抬出去的时候，她还悄悄走到外间，透过隔扇缝隙看见了。</p>

    起身迎接晏后，携手，发现晏后指尖冰凉。</p>

    “姐姐休息一下，喝口热茶暖一暖。”</p>

    绯晚扶着晏后坐上软榻，给她倒茶。</p>

    晏后没有施妆的脸，在暖阁昏暗的光线里越发显得疲惫。</p>

    “昭妹妹，他昨晚跟何氏用了五颗药，起码五次。今天，拔剑就将人杀了。荒淫，凉薄，狠辣，咱们真是伺候了一个很好的陛下！”</p>

    兔死狐悲。</p>

    晏后并没有因为何霜影的死而感到快意。</p>

    何霜影是该死，也必死。</p>

    可那一剑，让晏后背脊发凉，不敢深想。</p>

    何氏利用皇帝，她如今又何尝不是。</p>

    来日会不会，也有这么一剑，扎进她的胸口……</p>

    “妹妹，我很怕。”</p>

    晏后握住绯晚的手，叹息几不可闻。</p>

    “陛下扶我上凤位，并非因为真喜欢我。他城府深，心思重，我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。如今，我又对他起了利用之心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姐姐，开弓没有回头箭。”绯晚的语气十分坚定有力，莫名让人安心，“姐姐心思简单，喜与人诚挚相交，与他的幽暗曲折不同，因此才会犹豫游疑，担心前路。姐姐只要专心揽权，不被他喜怒影响，便没有什么可怕的。真有彼此拔剑相向的那一天，起码姐姐不会后悔，因为你曾经努力过。”</p>

    晏后深吸口气，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。</p>

    “宫中人心可怕，我最喜欢妹妹这样的，能柔能狠，令人心向往之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”她话锋一转，“妹妹会武，我竟一直不知道。”</p>

    幽暗暖阁，她忽然抬起的眼睛，亮得迫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