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3章 可恶！可恨！

    皇贵妃册封的当日，就被打入宫正司，这种事别说在大梁历代，就是史上也没有。</p>

    宫廷朝野都很震惊。</p>

    有消息灵通的人，听说春熙宫起火、发现龙袍，私下里议论纷纷，却不敢明着传说。涉及谋逆，大家都讳莫如深。</p>

    有更灵通的人，听说了绯晚帮皇帝批折子，更加惊异。</p>

    临近年关，京城各部各衙门都准备挂印休沐了，却突然出现这么一档子事，上下官员人等只觉得怕是又要热闹一阵。</p>

    果然，次日就有言官递折子，拐弯抹角奉劝皇帝不要乱来，隐晦表示女子干政不是什么好兆头。</p>

    陆龟年站出来说话了。</p>

    在内阁例行议事的时候，他拿着那几封折子怒斥：</p>

    “捕风捉影，道听途说，凭着小道消息就去规劝陛下，言官是这么当的吗！有谁看见陛下让女人代批折子了？既没有，就该谣言止于智者，而不该滥用‘风闻奏事’的权利！”</p>

    有人说：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，万一是真事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万一是真事，我第一个不答应！君王乃天子，体面威仪第一，岂能没有证据就随便被批驳劝谏？”</p>

    他这么一闹，没人敢再上折子劝皇帝自己批奏折。</p>

    但陆龟年震住同僚，转眼自己却趁着入宫探病的机会，当面规劝起皇帝来。</p>

    “微臣虽怒斥听信谣言的人，但私下里，秉着公心，还是要劝陛下莫太宠信昭贵妃。恕微臣僭越，昭贵妃曾与臣吵架，显然不是安分之人。这回就算她被冤枉，可被人造谣批阅奏折这种事，寻常宫妃岂会遇到，还是陛下对她恩宠太过了！内闱之事，是陛下家事，可也是国事，专宠一人，不是国家之福啊陛下！”</p>

    他在寝殿里絮絮叨叨。</p>

    皇帝本来就因为绯晚的不逊顺而生气，此时被念叨，越发烦躁。</p>

    “朕宠谁不宠谁，要你们来管？！朕何时专宠她了？抬举何氏，你们上折子说何氏是罪臣余孽，抬举虞氏，你们又来管。朕看你们不是觉得哪个宫妃有问题，是专门和朕作对！”</p>

    一顿骂得陆龟年跪在地上磕头，皇帝自己也气喘吁吁，脸色发白。</p>

    曹滨赶紧带人上前服侍。</p>

    等皇帝喘匀了气，陆龟年趴在地上小声说：</p>

    “上折子指摘何氏的不是微臣，微臣最近忙着神机营重建呢，这回上折子说昭贵妃的也不是微臣。不过，陛下抬举的宫妃都出了问题，是不是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委婉提议：“是不是陛下先专心休养龙体为宜？”</p>

    “滚！”</p>

    皇帝把迎枕丢在了陆龟年头上。</p>

    软绵绵也砸不坏人，就是发泄一下君王的不满。</p>

    这厮，就差指着鼻子说他识人不清了！</p>

    要换了旁人，皇帝丢的就不是迎枕，而是花瓶！</p>

    陆龟年灰头土脸退出去后，皇帝吩咐不许再让朝臣进来见驾，他要休息。</p>

    然而却没休息。</p>

    这天说来也怪，他怎么睡都睡不踏实。</p>

    最近身体虚弱，经常动不动就睡得死沉，今天却一闭眼睛就莫名想起绯晚。</p>

    绯晚珠泪滴落，却咬紧牙关的倔强而脆弱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她吟诵“我断不思量，你莫思量我”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她看到飞刀闪过，急匆匆想要上前护驾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以及事后退在一旁，垂着眼睛看都不看他的样子……</p>

    “臣妾自去接受审问。”</p>

    她头也不回地走了。</p>

    可恶！</p>

    可恨！</p>

    皇帝一闭眼睛就想到绯晚。</p>

    一想到绯晚就生气。</p>

    气得把眼睛睁开。</p>

    反复几次，这日白天，一觉都没睡成。</p>

    “陛下，奴才给您端一碗安神汤可好？”曹滨小心翼翼地说。</p>

    安神汤……</p>

    何氏还没进宫那会儿。</p>

    绯晚侍寝次数多。</p>

    事后，她往往端一盏安神汤，亲手服侍他喝下。羞涩地解释，喝了可以让他睡得更踏实，把精气补回来。</p>

    有一次他故意逗她，喝完了安神汤，睡上没一会，又亲近了一回。</p>

    “朕喝了汤，精力旺盛，原来昭卿是想让朕多亲近几回。”</p>

    那之后她再端安神汤时，就会脸红。</p>

    却还是坚持让他把汤喝完，照顾他的身体。</p>

    她对他还是挺好的。</p>

    可惜……</p>

    受宠日久，脾气竟大了，一次委屈都受不得了，竟敢自己赌气去宫正司！</p>

    “喝什么安神汤，朕看起来很没精神吗？！”</p>

    皇帝忽然生气，训斥曹滨。</p>

    曹滨连忙缩脖子请罪。</p>

   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。</p>

    睡不着喝安神汤不是正常的事吗，怎么他提了一句，陛下就脸色阴晴不定，还发火了？</p>

    跟昭娘娘有关吧……</p>

    他却也不敢劝。</p>

    知道时机不对，连提都不敢提。</p>

    皇帝冷声吩咐：“拿奏折来，朕要批折子！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陛下，您龙体未愈，太医叮嘱您多多休息，怕是不能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废什么话，去拿！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</p>

    曹滨转瞬间抱来了一叠折子，连笔墨都备好。</p>

    放了小案桌在床头。</p>

    皇帝就半靠半躺地开始看奏折。</p>

    ——朕自己批阅，省得那群言官聒噪！</p>

    ——你愿意在宫正司待着，就一直待着好了，难道朕还离不开你？！</p>

    一炷香时间。</p>

    皇帝头晕眼花丢开笔，让曹滨赶紧把案桌搬走。</p>

    然后心慌气短闭上眼睛，躺回了枕头上。</p>

    精力不济！</p>

    看字头疼！</p>

    只能歇着！</p>

    他闭目养神，还是没睡着，歇了好久之后，感觉好些了，又让拿了一本折子。</p>

    试着看了一会儿。</p>

    彻底放弃。</p>

    “陛下保重龙体，奴才这就叫太医！”</p>

    曹滨把奏折放得远远的，见皇帝脸色不好，额头有冷汗，连忙传太医。</p>

    文院判亲自来诊脉。</p>

    仔细检查片刻，郑重叮嘱皇帝不要劳神动气。</p>

    说他肝气郁结，气血不畅，会严重影响伤势痊愈，叮嘱他千万不要再生气，也不要再做耗费精力的事情，要好好休息，轻微活动，以调养为宜。</p>

    皇帝当场冷笑：“朕休息，折子谁来批？届时朝臣沸反盈天，你来处置吗！”</p>

    吓得文太医只好磕头。</p>

    最后文太医给开了两副镇定药，说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再用。</p>

    皇帝喝了一碗药，好容易睡了一会儿。</p>

    醒来之后觉得精神好了，便要管文书的内监拿了奏折，在床边念给他听。</p>

    听了两封，头又疼了。</p>

    曹滨一看不是办法，鼓起勇气，壮起胆子，悄悄往宫正司牢房给绯晚递了消息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