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另有其人，傻子开财路

    从千户，米梓豪。</p>

    如果不是胡威说出来，陈守蛮差点都不记得这个人了。</p>

    “米梓豪，是江南米家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哦，你可能不知道。”胡威心情不错，就顺便提了几句江南米家的历史。</p>

    其中有几个关键信息。</p>

    米家是江南真正的豪门大族，祖上有开国从龙之功，绵延至今四百余年。</p>

    拜相三人，入阁七老，如今米家人在朝最高官职为礼部尚书，虽不如曾经辉煌，但有大小官员二十三人，从朝堂到地方，形成了层层关系网。</p>

    米家另有三十多人在军中任职，其中也包括了米梓豪。</p>

    “最近几年，从江南到岭南，海上走私猖獗，各大地方家族豪强多有参与......”</p>

    胡威既然这样说，那米家肯定也是参与者。</p>

    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，官官相护加上“法不责众”的侥幸思维，足以让这些豪门大族铤而走险。</p>

    不过最重要的原因，还是皇权旁落。</p>

    文官集团数百年的侵蚀，如果没有锦衣军，身居皇宫里的天子就是瞎子、聋子。</p>

    “很多人骂我们是鹰犬，你觉得呢？”</p>

    “鹰犬？”</p>

    陈守蛮摇头。</p>

    就像刀，枪一样，工具又有什么对错？</p>

    “可是......我没法整天跟着米......大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米梓豪是个文官，手无缚鸡之力，需要军营里的人帮他做事。岳咏怀只是其中一个。不过跟岳咏怀联系的另有其人......”</p>

    “胡大人的意思，是想让我当个卧......细作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不太容易引人注意。”胡威点头道。</p>

    是啊，谁会在意个傻子呢。</p>

    陈守蛮自己都觉得很有道理。</p>

    就在他离开后，一个身影从峭壁后走出来。</p>

    帽子、面罩，劲装......身材很浮凸。</p>

    胡威却不敢直视，十分恭敬地哈着腰低声参拜：“参见大人。”</p>

    蒙面人摘下面罩。</p>

    若是陈守蛮看到肯定会万分惊讶。</p>

    这位“大人”的五官长相跟方秒筠如出一辙，也就是多了些青春的气息，还有就是神情显得更为冷酷，</p>

    随意一瞥，那两道眼神都像锥子似的，</p>

    即便是胡威，都不敢长时间对视。</p>

    “他就是陈守蛮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是的，大人。”</p>

    胡威缓缓直起身子，低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属下有幸见过大人一面，昨日里看到那陈方氏......”</p>

    “什么陈方氏，她什么情况你没看出来？”女人冷声纠正道。</p>

    “属下只是不敢确定......”胡威连忙低头，接着道：“属下看到她竟跟大人一模一样，便连夜飞鸽传书......”</p>

    “很好。”女人指了指礁石，“坐下说。”</p>

    “谢大人赐座。”此时的胡威跟家犬一般乖巧。</p>

    另一边，陈守蛮刚走回营户，就被带着亲兵的贾百户给拦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“小旗官腰牌，会写字吗？不会也没关系，来画个押！”</p>

    贾阳很高兴，一说一个笑。</p>

    就是那破锣般的笑声，过于刺耳。</p>

    “从现在起，陈守蛮就是小旗官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他为什么可以当上小旗官？”</p>

    贾阳开始借题发挥，目的还是为了鼓舞其他人英勇作战，只要有功，朝廷赏赐不会少。</p>

    可惜这里大多是老兵油子，深知赏赐再好也得有命拿才是。</p>

    陈守蛮没想到贾百户还给了一两银子，这个月的饷银。</p>

    至于赏银恐怕就还要等一些时日，贾阳陪着陈守蛮往家走的路上聊起了“狼筅”。他本打算升迁后再上报，但现在怕也是不成了。</p>

    陈守蛮直到进了院子他才向贾阳表示这个功劳他不要。</p>

    贾阳不允，无论如何都不接受陈守蛮的“好意”，只能暂且搁置。</p>

    等他走后方秒筠才进屋，拿起桌面上的小旗腰牌一脸喜悦。</p>

    “我们家守蛮当小旗官了，我去买菜，今天得吃顿好的！”</p>

    “嫂嫂，这银子你先拿去，该吃吃该穿穿......”说到这陈守蛮眉头皱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该吃吃该穿穿？</p>

    财务自由？</p>

    那可不容易......据说倭寇在大夏沿海的很多岛屿上都修筑了山寨，若是杀上去黑吃黑......想啥呢！</p>

    真要能行还有倭患？</p>

    等今后武道境界上去了......也不能轻易去冒险。</p>

    搞钱不是陈守蛮的强项，好在还有别人。</p>

    “贝克特，搞钱有什么好办法没有？”</p>

    “科技永远是无价的，即便是在这个蒙昧而落后的世界。”贝克特洋洋道。</p>

    “科技？”陈守蛮摇头，“这个世界太落后了，真正意义上的火器都没有。”</p>

    “冷兵器时代也有科技啊。”贝克特略显着急，仿佛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。</p>

    “弓箭总有吧？那你知道弓的巅峰是什么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复合弓？”陈守蛮试探着回答，他对弓的研究远远不如弩，毕竟特种作战训练里有专门针对小型复合弩的内容，还怎没有弓的。</p>

    “复合弓。”贝克特接着道：“很多人都觉得其的科技含量体现在滑轮组，其实不然。”</p>

    “滑轮组仅仅只是为了节约开弓的力道，可射箭真正的门槛从来都不是开弓，而是持弓。”</p>

    说到这陈守蛮大概明白了。</p>

    所谓“持弓”，就是开弓后到释放弓弦的这“段”时间，既需要维持弓臂的张力，还要控弦，还要寻找目标并进行瞄准。</p>

    这就好像让人做一个俯卧撑与做贴地平板支撑之间的差距一样。</p>

    “复合弓的凸轮，才是数学与物理学的结晶啊！”</p>

    经过贝克特提醒，陈守蛮想起来了。</p>

    当年学习使用复合弓时的确有提及过，但也就仅限于知道，即便是绝大多数复合弓的使用者，恐怕也不会去研究凸轮这个形状究竟是怎么来的。</p>

    “我知道啊。”贝克特又开始嘚瑟。</p>

    对此陈守蛮毫无意见。</p>

    该人家嘚瑟。</p>

    毕竟一个真正的凸轮曲线，需要大量精密的计算。</p>

    但如果每张复合弓都需要根据需求和使用者来精心设计、调试凸轮，那就毫无意义了。</p>

    “好的弓，一张就够你赚了吧？”</p>

    最后还是贝克特的话提醒了陈守蛮。</p>

    千金难买心头好。</p>

    凸轮复合弓在营户里卖，再好也卖不到十两银子，但若是卖给那些将领，百八十两不是问题。</p>

    若是卖给王公贵族，他们未必会用来杀人，仅仅只是收藏，也能出到几百两甚至是上千两......</p>

    不过最后陈守蛮还是决定先做复合弓和复合弩。</p>

    百户所没有匠作营，第二天陈守蛮找到贾百户。</p>

    “你要改良弓弩？”</p>

    有“狼筅”这个前提，贾百户信了。他带着陈守蛮去找蒋然。</p>

    其实千户所也没有匠作营，但有专门负责维修兵刃的一个匠作铺子。</p>

    因为是中千户所，所以这个匠作铺子也是靖海卫的匠作铺子，无论规模还是匠人的数量，都远超其他千户所。</p>

    拿着蒋千户给的手书，匠作铺子的负责人宫大匠才没把陈守蛮给撵走。</p>

    不过他还是不信，一个傻子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。</p>

    半柱香后，陈守蛮得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，需要的工具和材料。</p>

    “你忙吧。”宫大匠摇了摇头。</p>

    他是不信陈守蛮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，幸好要的材料不多。</p>

    “咱们先从弓身的改造开始吧，嗯，你木匠活水平如何？”</p>

    陈守蛮的木匠活水平——肯定是不咋样的。</p>

    他的职业是军人。</p>

    好在木匠活并不高深，归根结底就四个要素：</p>

    会构思、能精确画图、手稳、有力气......</p>

    构思交给贝克特，不考虑艺术的前提下，所有木匠活都可以用代数和几何来解决。</p>

    画图就更简单了，没有经验的可以先造几个工具，比如圆规、三角板以及最简单的直尺。</p>

    设计出需求并落实为图纸后，剩下的就是加工和组装。</p>

    陈守蛮在匠作铺子干了整整两天后，一把划时代的复合弓，成了。</p>

    就在他准备去靶场试试的时候，门被推开了。</p>

    “千户大人，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浪费我们的材料和时间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一个傻子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？”</p>

    ......</p>

    宫大匠的话，无疑得到了周围那些匠人的赞同。</p>

    跟军人一样，匠户也是世袭的。</p>

    故而很多技术也是代代相传，行业壁垒很明显。</p>

    如果不是“狼筅”，蒋然也不会答应贾百户，任由陈守蛮来胡闹。</p>

    两天，已经是宫大匠能够承受的极限。</p>

    “好了，都散了吧。”蒋然挥挥手，让周围那些匠人都走开。</p>

    结果陈守蛮正好开门，看到这么多人，满脸的茫然。</p>

    “走走走，别整了。”贾百户此时最为尴尬，上去拉住陈守蛮就要走。</p>

    “别啊。”宫大匠老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，百户的面子他可不给，谁要敢跟他甩脸子，呵呵。</p>

    “贾百户，你运气可真好啊，手下竟然出了个能改良弓箭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位是咱们铺子的凌师傅，十二代家传弓匠，听说有个年轻人能改良现在弓箭，就很想来见识见识。”</p>

    宫大匠退后半步，让出身后的中年人。</p>

    那凌师傅一看就是做事认真的......老实人。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宫大匠当枪使了，在蒋千户和贾百户面前也不带半点谄媚，简单作礼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向陈守蛮。</p>

    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在改良军弓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从哪儿学的制弓啊？步弓还是骑弓？”</p>

    “弓胎你准备了几年？”</p>

    “弓梢你用的什么材料？”</p>

    “弓弦，你是用什么搓的，折叠了几次，能拉多少力？”</p>

    ......</p>

    连珠炮式的提问，陈守蛮感受最深的，就是唾沫星子。</p>

    至于那些专业术语，他唯一能明白就只有“拉力多少力”。</p>

    据陈守蛮所知，军队使用的步弓一般拉力在八斗左右，也就是蓝星上统称的70磅拉力弓。但真正的步弓兵会使用一石以上的强弓，拉力超过100磅。</p>

    骑弓的拉力相对较小，下限为60磅，几乎没有超过一石的。</p>

    不是骑兵就没有那个力气，而是受限于制弓技术，拉力越大的需要的弓身就越长，在马背上佩戴和使用都会受限。</p>

    像贾百户这种武道百户，能开三石弓，可实战时他顶多用二石弓，除非只射个两三箭。</p>

    利用现代科技制作的复合弓，利用复合滑轮组省力，理论上能省下拉力的八成，考虑到材料摩擦系数、制作工艺和使用场景、目的的不同，省力比例也有差别。</p>

    陈守蛮利用手里的材料制造出来的第一把复合弓，大概能节省四成的拉力。</p>

    “你倒是说啊。”宫大匠在一旁吼吼。</p>

    贾百户皱了皱眉头，低声道：“没做出来也没事，千户大人不会怪罪的。”</p>

    凌弓匠没吭声，只是两眼灼灼地望着陈守蛮。看他模样，今天要是不拿出个东西来，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。</p>

    “没做出来？”</p>

    “都两三天了，什么都没做出来？千户大人，今后可要擦亮眼睛啊，别再受骗上当了。”宫大匠又道。</p>

    原本都要散开的匠人们，这会儿又围上来看热闹了。</p>

    也不知是谁把陈守蛮是傻子给传出了，这才引起众人的好奇。</p>

    就在蒋然都眉头紧锁，想着怎么化解此事时，陈守蛮一声不吭地转身，然后将复合弓拿出来。</p>

    长度比其骑弓还小，弓臂看起来更直，关键是一个个滑轮以及复杂的绕线，让看到的人都是一脸茫然。</p>

    “这是......弓？”凌弓匠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拿，被陈守蛮避过。</p>

    哪怕最简单的复合弓也比普通弓精密得多，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弄坏。</p>

    作为弓匠，凌飞羽看到陈守蛮手里的复合弓，心中顿有所悟。</p>

    其他人可就没有凌飞羽的水平。大多数看不懂便闭口不言，也有自以为是的，开口就是什么“华而不实”、“花里胡哨”、“不是所谓”之类的评价。</p>

    “你倒是说话啊。”贾百户有些急了。</p>

    陈守蛮可不仅仅是他的手下，如今更是他树立起来的典型。</p>

    “应该还可以。”陈守蛮面带憨笑，回道。</p>

    “应该可以？”宫大匠一愣，随即笑弯了腰。</p>

    “大家听听，这是什么话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两位大人见过此等模样的弓？”</p>

    “凌飞羽，你家十二代人制弓，见过这样的玩意儿？”</p>

    “军中兵器不仅事关将士性命，更影响朝廷乃至天下的安危，岂容玩笑？”</p>

    说到最后宫大匠的脸阴沉下来，“若是出了问题，谁来负责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