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告状而已

    长公主府的人到处寻找顾悦的时候，她已经坐在护国寺某个护卫森严的客房里喝茶了。</p>

    每年这个时候，太后都到护国寺小住一段时日，在顾悦没有中毒之前也曾陪她一同来过，只是那个时候她性子跳脱，根本坐不住。</p>

    时隔两世，自重生以来满心的恨意，在这里好像得到了几分安抚。</p>

    “来了怎么不早些通传？”</p>

    就在顾悦思绪翻飞之时，太后的声音已经在外间响起，下一刻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，第一眼瞧见顾悦便红了眼眶，不管不顾地便把人扯着抱在了怀里。</p>

    “你这丫头，一走就是这么多年，连口信都没有，怎么能对哀家如此狠心？”</p>

    顾悦的身子微僵。</p>

    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亲近了，一时间都忘了那是什么感觉，甚至身体自发地有些抵触。</p>

    可她心里清楚，太后对她的心疼……至少当下是真心实意的。</p>

    “皇祖母。”</p>

    顾悦既承了皇姓，便一直都称呼太后为皇祖母，她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，随后白了脸色，跪在太后面前，低声道，“悦儿不孝，还请皇祖母恕罪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？”</p>

    太后抬手，却发现方才自己抱着顾悦的手竟染上了血迹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，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的后背，却发现那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，登时便动了怒。</p>

    “你们怎么照顾的悦儿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她受伤了你们都不知道，让人在这里坐着，还不请太医！”</p>

    “悦儿！”</p>

    在太后抱住顾悦的那一刻，她适时闭了眼睛，安心地昏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“太后，顾大小姐这些年身子亏损得厉害，而且还曾被人取骨，若是不好好养着，怕是以后子嗣艰难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有什么就说什么，在哀家面前还遮掩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顾悦睁开眼睛的那一刻，就听到了外间传来太后和太医的对话。</p>

    很显然，太后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。</p>

    “顾大小姐本就中了毒，这些年又没有好生休养，只怕命数有碍。”</p>

    砰！</p>

    茶盏碎地的声音响起，外头的人瞬间跪了一地，连声讨饶。</p>

    “太后息怒！”</p>

    “咳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从方才就已经清醒过来的顾悦轻咳一声，很快便看见太后红着眼尾走到了她身边，拉住她的手，脸上满是愧疚之色。</p>

    “悦丫头，你醒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饿不饿？”</p>

    “哀家让人给你温着粥，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，待你好些，哀家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皇祖母。”顾悦微微一笑，神色平静地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背，“悦儿现在已经回来了，以后皇祖母好好疼着悦儿，悦儿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</p>

    没有诉苦，没有眼泪，甚至没有半分怨怼之意，好像这些年的苦楚在回到太后身边那一刻都烟消云散。</p>

    可顾悦心里清楚，太后的愧疚将是她在京城最好的护身符。</p>

    如今的她还太弱小，没办法跟她的父亲母亲抗衡，哪怕是一个孝字，都能压得她无法翻身。</p>

    但是若是有了太后的庇护，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露出他们的真面目。</p>

    “好孩子，是哀家没有照顾好你！”太后终于忍不住落泪，伸出手抚着顾悦的发，“每次你母亲进宫来，总会说你一切都好，哀家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瞒着哀家这般待你！”</p>

    “本就是下头的人作恶，弄丢了我却不敢跟父亲母亲说实话。”</p>

    顾悦惨白着一张小脸，看着太后的目光满是孺慕之情。</p>

    “那金娘子将我掳走，我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皇祖母，却不想当初替舅舅挡下的毒让她起了兴趣，让我留下一条命，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。”</p>

    “若不是那金娘子意外喝醉酒跌落河中不知所踪，我也没有机会逃出来。”</p>

    “皇祖母，悦儿好想你。”</p>

    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，一颗心都要碎了。</p>

    那金娘子的恶名，就算她在深宫中都曾有所耳闻，可她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丫头，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楚。</p>

    她如何能不难过？</p>

    “而且，皇祖母不必担心，当初悦儿在金娘子那试毒的时候，终于发现如何解此毒了！”顾悦好似不忍心太后伤心，眼睛发亮地瞧着她，娇声开口，“只是这其中一味药引是悦儿的心头血，所以皇祖母放心，等悦儿养好身子，就回宫替舅舅解毒好不好？”</p>

    太后怎么都没想到，顾悦明明在外头受了那么多苦，自己的身子已经亏损得不成样子，第一时间却仍然想着替皇上解毒的事，当下瞧着她的目光愈发慈爱。</p>

    “你不必担心，这些年有太医的药压制，皇帝身上的毒性并未有碍。”太后摸了摸顾悦的头，轻声道，“你就在哀家这里好好养着，一切等你好了再说。”</p>

    “真的吗？”顾悦顿时喜笑颜开，轻轻晃了晃太后的手，笑着开口，“那皇祖母要让人做很多好吃的给悦儿才行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好，你这丫头想吃什么都行！”</p>

    周遭站着的宫女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，房间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了几分。</p>

    “可……”</p>

    顾悦犹豫了下，抬眸看向太后，似乎欲言又止。</p>

    “傻丫头，你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？”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尖，轻声道，“有什么说什么，哀家替你做主。”</p>

    “皇祖母，我回来之后兄长和妹妹不肯让我进门，后来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污蔑与我有婚约，这些年我被金娘子囚于暗室，分明从未见过旁人……”</p>

    顾悦的脸色倏然变得晦暗，垂下眼眸，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。</p>

    “我气不过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我亮出皇祖母当年给我的令牌，然后出手打了他们，父亲母亲……怕是会更厌恶我……”</p>

    她今日可是当着顾柔的面打的人。</p>

    这件事本就瞒不住，而且杨昀和杨婉仪定会在她的好父亲好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，若是她回府，定然会被他们狠狠惩治。</p>

    可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，凭什么要被他们磋磨？</p>

    告状而已。</p>

    跟谁不会是的。</p>

    “他们好大的胆子！”果然，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，顿时有些生气，连声音都抬高了几分，“一群废物，当年你丢了他们都不知情，如今竟然还把你挡在外头，往你身上泼脏水？”</p>

    太后浸淫深宫多年，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妃一步步走到今日，还能看不出那些人的小心思？</p>

    “皇祖母，父亲母亲是不是真的像兄长和妹妹说的那样，其实根本不喜欢我？”顾悦小心翼翼地拽着太后的衣袖，委屈巴巴地问道，“要不然这些年，为何他们从未寻过我半分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