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林听，不要嫁好不好

    巴厘岛。</p>

    金色的阳光下，江遇对婚庆公司的负责人，说道：</p>

    “婚礼的红毯再加个细节，用厚厚的玫瑰花瓣通铺一遍。”</p>

    这个细节，让婚庆公司的负责人无比头疼。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红毯总长度999米。”</p>

    “全部都要铺上厚厚的玫瑰花瓣，那得需要多少玫瑰花呀。”</p>

    “况且明天就是婚礼了，就算将全巴厘岛的花店买空了，也买不到这么多的玫瑰花瓣啊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喜欢玫瑰花。</p>

    如果整个婚礼红毯用全玫瑰花瓣铺成，她一定会很喜欢。</p>

    江遇坚持道，“你负责联系鲜花供应商，必要的话，我可以包专机。”</p>

    这场婚礼，一掷千金。</p>

    婚庆公司的人，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婚礼。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那我现在就去办。”</p>

    “等等……”</p>

    明日便是婚礼了，所有的细节都由江遇亲自确认过很多遍。</p>

    为了婚礼更加完美和万无一失，他处处安排周全。</p>

    可是为什么，还是会有一种心下难安的情绪涌出胸口？</p>

    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，将他的神色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。</p>

    这种感觉，持续两天了。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您还有什么吩咐？”</p>

    回应对方的，是江遇的皱眉沉思。</p>

    难道是第一次当新郎，太紧张的缘故？</p>

    所以才心下难安？</p>

    他没有多想。</p>

    他抬唇，回答，“……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手机响了。</p>

    一看是江书臣打过来的。</p>

    江遇划开了接听键，“书臣，就差你没来了。你搞定夏静姝了没有，什么时候飞过来？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”电话那头的江书臣，手在发抖，心在发抖，全身都在发抖。</p>

    以至于他想开口说话，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。</p>

    “江书臣，你信号不好？”江遇拧眉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攥紧手指，“阿遇，机密柜你的密码是多少，发过来给我。我要拿药。”</p>

    林江医药的机密柜，设置了三道密码命令。</p>

    如果想要开启机密柜，必须同时输入江遇、江书臣、林建国的密码。</p>

    缺一不可。</p>

    “什么药？”江遇问。</p>

    “抗癌药，你把你的密码给我，还有林叔的。小听快不行了。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的语声里，带着克制又翻涌的情绪。</p>

    林听就在他的面前。</p>

    还有满眼破碎的小柚子。</p>

    看到这两母女，江书臣的声音也像是要碎了一样，“江遇，密码。”</p>

    那一瞬，江遇胸口的怒意立即蹿升，“江书臣，你长点脑子，别被她的演技给骗了。”</p>

    啪！</p>

    江遇挂断电话。</p>

    所有人都看着江书臣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忙拉着他的手，快要急死道，“书臣，江遇给密码了吗？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看了林听一眼，抬起的唇终究是又合上了，“……”</p>

    当着林听的面，他没有办法转术江遇的那般残忍和冷漠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这个孙子。”夏静姝满脸愤怒，“小听都这样了，他还以为林听是骗他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把电话抢过去，“我来给他打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用打了。”林听无力地喘了一口气。</p>

    望向夏静姝，她道，“静姝，你能坐到我身边来吗？”</p>

    满心内疚的夏静姝，赶紧坐到她的旁边，握起她瘦如笔杆的手。</p>

    “小听，我在，我在，有什么吩咐，你说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静静地落着泪，泪水成了河，“静姝，五年前我并没有勾结周自衡，我也没有出卖过林江医药，你相信我。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是个疾恶如仇，单纯又干脆的人。</p>

    她不会深思熟虑，她经常会被许多表现迷惑。</p>

    当时憎恨林听……真是不应该。</p>

    她悔死了，“小听，我相信你，对不起，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的泪水，被夏静姝擦干了，又流成河。</p>

    同样泪流成河的，是旁边哽咽不停的柚子，也是夏静姝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反复对林听说着对不起。</p>

    “小听，你不会有事的，我愿意用我的三十年的寿命，换你平安无事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的情况……我清楚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拉着小柚子的手，交到夏静姝的手里。</p>

    “静姝，柚子在监狱的时候高烧救治不及时，烧坏了一只耳朵。没有人愿意收养她。我走后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小听，你别说了，你不会有事的，我让江书臣去给你拿药。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望向江书臣，“你快给江遇和林叔打电话，让他们给密码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没用的，静姝……”林听连喘气也觉得累，“你听我把话说完。”</p>

    柚子在旁边哭到支离破碎，“妈妈你别说话了，你需要休息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怕自己再不说，就没有机会了。</p>

    她将夏静姝和柚子的手，握在一起。</p>

    “静姝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她养大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果……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斩钉截铁，“我不答应你，小听，我不允许你有事。柚子是你女儿，必须由你把她养大，你不能撒手。”</p>

    可是，夏静姝这斩钉截铁的声音，却在颤抖。</p>

    林听的油尽灯枯，让夏静姝害怕极了。</p>

    气氛突然变得苦涩而压抑。</p>

    死亡的气息在空气里糜烂着。</p>

    林听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，依旧是没有力气再说话。</p>

    她看了看哭得破碎不堪的女儿。</p>

    是啊，柚子是她唯一的女儿，是她的命。</p>

    她也不想撒手西去。</p>

    她也想好好把柚子养大。</p>

    她想在柚子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，为她送上她精挑细选的卫生棉，为她煮一杯红糖姜水。</p>

    她想在柚子第一次喜欢男生的时候，当一个忠实的听众，为她排忧解难。</p>

    她想看着柚子上大学，看着她穿上婚纱……</p>

    可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啊。</p>

    “静姝，答应我，不然我会死不瞑目。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哭到声音沙哑。</p>

    点头的时候，她将柚子和林听紧紧抱在怀里。</p>

    “小听，我答应你，我一定会把柚子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宠着疼着。”</p>

    旁边的江书臣和江嘉树两父子，眼眶通红，泪水滚落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手中拨出去的电话，一通又一通，迟迟无人接听。</p>

    江遇你个王八蛋，快接电话。</p>

    床边，林听单独拉着柚子的手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妈妈你别说话了，你需要休息！”</p>

    “听妈妈说完……”</p>

    再不说，她就没有机会再对柚子说话了。</p>

    瘦如干柴的手，轻抚柚子的脸蛋。</p>

    她怕自己粗糙干巴的皮肤，会弄疼柚子。</p>

    她的动作极轻，轻极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以后嘉树哥哥的爸爸妈妈，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小听你别说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你休息一会儿……”</p>

    林听看着碎掉的女儿，心中万千不舍。</p>

    不知是病魔的痛，还是胸口的痛，让她冒着一阵阵的冷汗。</p>

    柚子用袖子，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，“妈妈！”</p>

    “再让妈妈抱抱你。”</p>

    柚子扑进妈妈的怀里。</p>

    最后的一次拥抱了，林听想把女儿抱起来。</p>

    手臂无力，只能轻轻碰着她。</p>

    女儿埋在她怀里。</p>

    小小一团的身影颤抖着，哭泣声。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你不要丢下我。”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不要哭。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，还有很多的风景要去看，也有很多的美好的事情等着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我不要，没有妈妈，我什么都不要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轻抚柚子的后背，“柚子，妈妈永远爱你。妈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我不要，妈妈要是变成天上的星星，我就做你身边的小星星。”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你要答应妈妈，好好活着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妈妈……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看林听快不行了，怕她真的死不瞑目，她赶紧哄着柚子，“柚子，快答应你妈妈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我答应你。”柚子哭到无力。</p>

    小身体后面的那双手，无力垂落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巴黎岛。</p>

    婚礼进行时。</p>

    那条长达999米的，用玫瑰花瓣铺成的红毯，绚烂而刺目。</p>

    江遇在红毯的这头，瞧着红毯那头，被林建国绅士地护送而来的林薇薇。</p>

    今天的林薇薇，一身温婉华美的婚纱。</p>

    宛若仙子下凡。</p>

    美美的林薇薇，却让江遇心头那股不踏实的感觉，更加清晰。</p>

    踏着玫瑰花的地毯，绅士的林建国，将林薇薇将到江遇的手中。</p>

    宝贝女儿就要嫁人了，林建国千般不舍。</p>

    他眼里有泪，“江遇，你要对薇薇好。我就这么一个女儿，你要是敢对不起她……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看着林建国，“爸，江遇会对我好的。”</p>

    林建国抹着泪，先是感谢了在众的宾客，又说了一段长长的嫁女感言。</p>

    接下来，新郎新娘交换戒指。</p>

    纤细白皙的手指，被江遇温柔地握在手里。</p>

    一枚璀璨的钻戒，缓缓套入林薇薇的无名指。</p>

    台下。</p>

    林建国和林振宇，见到那枚璀璨的钻戒牢牢套在林薇薇的手里，仍旧有股不安感涌出心头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在林建国耳边，低声道，“爸，我怎么总感觉心里不踏实。”</p>

    林建国脸色沉下来，“我也有点烦躁不安。”</p>

    两父子就怕林听来破坏江遇和林薇薇的婚礼。</p>

    这场婚礼，江遇给林听发过请柬。</p>

    林听没有来。</p>

    林建国安慰林振宇，“放心，薇薇和阿遇已经结婚了，林听就是来大闹婚礼，也没什么用。”</p>

    林振宇：“但是我还是特别不踏实。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国内，鹏城第一人民医院。</p>

    抢救室的大门紧闭着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和江书臣来回跺步。</p>

    柚子缩卷在墙角，一声不吭地落着泪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妹妹，你喝点水吧。”江嘉树把柚子的艾莎公主水杯打开，喂到她嘴边。</p>

    水杯是妈妈给柚子买的。</p>

    柚子看到水杯，想起许多和妈妈的回忆来。</p>

    泪水更加汹涌。</p>

    可是这一次，柚子哭得无声又无助。</p>

    那破碎的小身体，让江嘉树心疼极了。</p>

    他用袖子给柚子擦着眼泪，“好，好，好，不喝水，柚子不哭。”</p>

    柚子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。</p>

    江嘉树丝毫不嫌弃，又用袖子擦掉柚子的鼻涕，“柚子，哥哥抱抱你，不哭。”</p>

    小柚子埋在嘉树哥哥的怀里，“嘉树哥哥，柚子是不是快要没有妈妈了。”</p>

    江嘉树坚定道，“我把我的妈妈分给你。”</p>

    可是，柚子哭得更厉害了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一遍遍地打江遇的电话。</p>

    “王八蛋，接电话。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眼里恨意四起时，紧紧咬了咬后牙槽，“等江遇这孙子回国后，我把他宰了。”</p>

    婚礼结束后，江遇才拿起手机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发过来的，林听被抢救的视频，被他点开。</p>

    那是林听吗？</p>

    只不过十日不见，怎么瘦如柴骨？</p>

    整个世界忽然失去声色。</p>

    江遇脑袋炸裂，轰的一声，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碎掉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七个小时后。</p>

    国内已经入了夜。</p>

    五月初的鹏城，提前入了夏。</p>

    夜风中的燥热，让人烦躁不安。</p>

    江遇一遍又一遍的按着电梯上行键。</p>

    电梯迟迟不动。</p>

    高挺伟岸的身躯，直冲楼梯间。</p>

    憋着一口气，江遇直冲上13楼的抢救室。</p>

    楼梯间的门被吱呀一声，用力推开。</p>

    入目之处，是焦急如焚的江书臣和夏静姝。</p>

    角落里，柚子小小一团的身影缩卷在那里，江嘉树为她擦着泪。</p>

    破碎的小柚子，神情呆滞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、江书臣和江嘉树同时朝江遇望去时，柚子却像个提线的木偶一般，僵硬地呆在那里。</p>

    小小一团的身影，让江遇胸腔迸裂。</p>

    充斥着消毒水的空气，仿佛在撕裂他的身体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！”</p>

    江遇走过去。</p>

    蹲地的柚子，缓缓抬头。</p>

    江遇蹲下去，柚子红肿的双眼里，泪水滚滚而落。</p>

    柚子给江遇发了那么多的信息。</p>

    他一条也没有回。</p>

    柚子痛苦绝望愤怒，又无力地问，“你为什么不救妈妈？”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对不起，别哭了！”</p>

    江遇替柚子拭泪。</p>

    手臂被小手用力拍开。</p>

    柚了那双红肿的双眼，愤怒仇恨地瞪着他。</p>

    无声的憎恨，似要将他的身心撕裂。</p>

    旁边的江书臣将他拎起来。</p>

    愤怒的拳头落在他的鹳骨，“江遇，你为什么不给小听药？”</p>

    “林听怎么样了？”江遇双眼通红。</p>

    哽咽的喉咙里，泛起苦涩痛楚。</p>

    他克制着自己崩裂的声音，问，“抢救过来了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抢救室。</p>

    林听意识模糊。</p>

    仿佛有一扇门被打开。</p>

    门里面的那道光柔和而明亮。</p>

    妈妈的声音从那深处传来：听听，到妈妈这里来。</p>

    林听看不见人。</p>

    妈妈是不是来接她了？</p>

    可是妈妈，我的柚子怎么办？</p>

    她想问问妈妈，当初她难产将她生下来时，是不是也跟她一样，如此千般不舍自己的孩子，又是如此无力无助。</p>

    “听听，快到妈妈这里来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我不想走。”</p>

    医生：“肾上腺素，1mg，除颤仪！”</p>

    五分钟后。</p>

    抢救室的大门被推开。</p>

    众人闻声望去，看见抢救林听的医生，神情沉重地走出来。</p>

    江遇强撑崩裂的身心，急步上前，小心翼翼问，“医生，林听怎么样了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