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年纪轻轻怎么会得这种病？

    小柚子就怕拿错了药。</p>

    所以她检查得很仔细，看了药瓶，又看药物说明。</p>

    好在林听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，癌症靶向药和止疼药，她都换成了感冒药的包装瓶。</p>

    否则让小柚子知道她得了癌症，小柚子一定会崩溃的。</p>

    这么小的小柚子，不该承受这么多。</p>

    林听知道，小柚子早晚会知道，可是能拖一天是一天。</p>

    她只希望小柚子的快乐能多一些。</p>

    她和小柚子美好的回忆，也能够多一些。</p>

    这一天是周六。</p>

    买完菜后，林听牵着小柚子在路边的三轮车流动商贩车上，买了一束紫色的洋桔梗。</p>

    那是她最喜欢的花。</p>

    回到出租屋后，她和小柚子一起修剪着花枝花叶时，两母女聊着天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以后不管生活有多苦，都要热爱生活哦。”</p>

    “要是柚子难过的时候，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，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。”</p>

    小柚子在旁边帮忙剪掉了多余的叶子。</p>

    又学着妈妈的样子，有模有样地摆弄着手中的花枝。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有你陪着我，生活怎么可能会苦呢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明明都是甜的呀！”</p>

    “只要有妈妈陪着我，不管什么难过的事情，柚子都不会难过哒。”</p>

    就像前些天，她的爸爸并不愿意承认她。</p>

    难过还是会有的。</p>

    而且并不轻。</p>

    用了好些天，小柚子才想开。</p>

    但是爸爸不认她没关系，她只要有妈妈，就有了全世界。</p>

    小柚子把修剪好的紫色洋桔梗，插进了花瓶里，满眼幸福地望向停下来的妈妈。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，小柚子都超级开心，超级快乐哒！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”林听无法回应小柚子这样的开心和快乐。</p>

    脸色顿时显得无力。</p>

    糟糕透顶的情绪被她许多次的平复修整。</p>

    又许多次因为小柚子不经意间的一句话，而彻底崩塌。</p>

    她还能陪小柚子多久？</p>

    三个月？</p>

    怕是连三个月也捱不过了。</p>

    她是不是应该早些告诉小柚子实情，好让小柚子有个心理准备？</p>

    可是，噩耗来得太突然，小柚子能承受得住吗？</p>

    几次话到嘴边，都被林听咽了回去。</p>

    一个当母亲的怎么忍心对自己孩子，说出死亡和永远分离，那样残忍痛苦的话来？</p>

    最终，她什么也没有说。</p>

    这个秘密藏在心里，像是长满刺的球，每每要拿出来，每每又放回去，一次次地刺伤林听的身心。</p>

    迷茫和无助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。</p>

    到底该什么时候告诉柚子？</p>

    又该以怎样的方式，来告诉柚子？</p>

    午饭后，她陪柚子去了儿童公园。</p>

    坐了过山车，旋转木马，摩天轮，玩了海岛船，彩虹滑道，还喂了许多萌宠动物。</p>

    其实玩这些项目，林听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。</p>

    她很难受。</p>

    好几次呼吸不过来，也咳了好几次。</p>

    每次咳出西瓜籽大小的血粒。</p>

    每一次都背着小柚子，偷偷把染血的纸团扔到垃圾桶里。</p>

    为了让小柚子能够有更多美好的回忆，她还是撑着超负荷的身体，坚持下来了。</p>

    晚上小柚子睡了，林听整理着白天拍的照片。</p>

    照片上，尽管她有微笑，可是脸色苍白，毫无血色，眼圈也有些发黑。</p>

    从明天开始，她要化妆了。</p>

    否则难掩这死气沉沉的病态脸色。</p>

    挑了最好看的照片，又在背后，写下一行一行的字迹：</p>

    【柚子，人生就像是坐过山车，有走上坡路的时候，就有走下坡路的时候。】</p>

    【走到低谷的时候，柚子千万不要难过哦，妈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，永远看着你，陪着你，爱着你。】</p>

    【宝贝加油！妈妈永远爱你！】</p>

    第二天是周一。</p>

    林听咳得更厉害。</p>

    涌出来的血迹已经不是西瓜籽大小，而是好大一滩。</p>

    病情这是恶化了吗？</p>

    看着水池里发腐发黑的好大一滩血迹，林听顿时慌了神。</p>

    她是不是陪不了小柚子多久了？</p>

    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死了，眼里的光没有了，连正常呼吸时也需要极大的力气。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你没事吧？”</p>

    门外是小柚子软软糥糥又关切担忧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林听拧开水龙头和擦着嘴角的手，发着抖。</p>

    开门的小柚子，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那里，又责备又担忧又吩咐：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你今天必须去看医生了。否则病情严重了怎么办？”</p>

    “妈妈，要不柚子今天不去幼儿园，柚子陪你去医院吧？”</p>

    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林听，假装镇定地摸了摸柚子的脑袋：</p>

    “柚子乖乖去幼儿园，妈妈今天去了医院，回来向你报告，好不好？”</p>

    把小柚子送到幼儿园后，林听匆匆忙忙去了最权威的肿瘤医院——鹏城第一人民医院。</p>

    今日，百忙之中的江遇特意抽空，来了鹏城第一人民医院。</p>

    他最敬重的恩师，从医一辈子，前段时间却突然检查出肿瘤细胞。</p>

    恩师被确诊为肺癌，并且还是晚期。</p>

    作为恩师最得意的学生，江遇第一时间赶来看望。</p>

    离开肿瘤科的时候，江遇心里很难过。</p>

    恩师这才六十多岁，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。</p>

    林江医药集团研发的特定抗癌药，就是特别针对肺癌的。</p>

    但离成功还差一步。</p>

    江遇很想快点出成果，就能帮到恩师了。</p>

    回医药实验室的步伐，他走得有些快。</p>

    正是暗暗发誓，一定要快点研究出成果时，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。</p>

    那是正在抽着血的林听。</p>

    医生抽走了她一管又一管的血液。</p>

    江遇站在远处数了数，一共七管。</p>

    林听抽这么多血，是要干什么？</p>

    今天的林听是来复诊的。</p>

    医生要确认她的癌细胞，是否已经转移了。</p>

    如果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身体的其它器官，那就预示着她确实剩不了多少时日了。</p>

    这七管血检，是做全血细胞计数检查的。</p>

    抽完血，林听浑身无力。</p>

    她赶紧坐到身后的椅子上，把自己带来的糖水拿出来。</p>

    连拧开杯盖的力气也没有了。</p>

    试了好几次，拧不开。</p>

    低血糖又身患重症的她，为了来医院复查抽血，早上她什么也没吃，这会儿真的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。</p>

    她不能死。</p>

    她要活着。</p>

    她还有小柚子。</p>

    至少在没将小柚子安顿好之前，她必须坚强地活着。</p>

    歇一口气后，林听又使出全身力气，却还是拧不开杯盖。</p>

    这个时候，手中的水杯被一只大掌拿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那握住水杯的手指，骨节分明，根根细长。</p>

    林听怎么能不认识这只手？</p>

    那是江遇的手。</p>

    抬眸望过去，看到江遇帮她拧开杯盖又递回给她时，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，“江先生？”</p>

    他怎么会在这里？</p>

    如果没有小柚子，这个时候见到江遇，她肯定会把他当成是陌生人，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，甚至不愿再跟他多说一句话。</p>

    可是想到这些天居委会那边，一点收养家庭的消息也没有。</p>

    想到小柚子还没有去处。</p>

    林听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委屈痛苦，顾不得她的人格尊严。</p>

    她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，眼里散掉的光顿时又聚集起来。</p>

    江遇又把拧开杯盖的水杯，往她面前递了递，“你是不是状态不太好？先喝点水。”</p>

    看到她，他其实是想扭头离开，不想和她有交集的。</p>

    但他也不知道，怎么就走过来了。</p>

    今天林听化了妆。</p>

    江遇没看出什么异样。</p>

    喝水的事，林听一点也没顾上，连杯子也没接。</p>

    她只顾着心中的头等大事，赶紧开口解释：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我之前真的没骗你，我确实是得了癌症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今天我是来复查肺部癌细胞，是否转移了没有的。”</p>

    要是她证明自己真得了癌症。</p>

    江遇会不会重新再和柚子做次亲子鉴定？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，我的复查报告很快就可以出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她很焦急。</p>

    更怕江遇这就要走了。</p>

    显然，江遇很反感她拿癌症的事情来演戏。</p>

    脸色立即垮下来，冷冰冰道，“林听，你演够了没有，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不是？”</p>

    顿感无力的林听慌了神。</p>

    她又何尝愿意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江遇？</p>

    这兴许是她唯一能抓住的，让他信服，能为柚子谋条活路的机会。</p>

    厚颜无耻就厚颜无耻吧！</p>

    厚着脸皮，她苦苦恳求道：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我今天与你在医院相遇纯粹是偶然，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，我没有演戏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再等我一小会，看看我的复查报告好不好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力单势薄，不可能在医院里面做什么手脚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信的话，一会儿你亲自和我一起去打印血检报告和MRI、X光、CT结果，好不好？”</p>

    这声音真的卑微得没有一点尊严。</p>

    只剩下苦苦的乞求。</p>

    方才她抽血时的有气无力的样子，让江遇冷着脸皱眉思索了片刻。</p>

    他很恶心林听拿癌症演戏。</p>

    但最终他还留了下来，因为她确实无法在刚打印的报告上，去做什么手脚，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。</p>

    当所有的报告都拿到手时，林听着急死了，赶紧递到江遇手里急着要证明些什么。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你看看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接过来，一样一样地看。</p>

    他是学医的。</p>

    这些报告他一看，便能明明白白，清清楚楚。</p>

    癌胚抗原，细胞角蛋白19片段，鳞状细胞癌抗原……</p>

    这些指标数值异常超标，全是红色。</p>

    还有MRI和X光CT结果，都显示她的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其它的器官……</p>

    震惊之中，他望向了林听。</p>

    眼前单薄消瘦的她，好像要随风散掉似的。</p>

    他眉心拧成结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，“林听，这不可能是真的，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得这种病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