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林听别怕，是我！

    江遇的声音充满了对林听的斥责。</p>

    小柚子讨厌他这样的斥责声。</p>

    妈妈很快就要死了。</p>

    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和别人，像是一家三口似的，在这里逛着商场。</p>

    明明，她才是他的女儿。</p>

    痛哭着冲上前，小柚子恨意满满地推了江遇一掌。</p>

    “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。”</p>

    任何人都不可以诋毁她的妈妈。</p>

    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。</p>

    巍然不动的江遇，蹙眉看向小柚子时，怀里依然抱着那个叫暖暖的小女孩。</p>

    江遇从小看着暖暖长大。</p>

    他把暖暖宠得像亲生女儿的一样。</p>

    暖暖对他，也是感情深厚，自然不允许任何人如此用力推她的江爸爸。</p>

    下一秒，暖暖从江遇身上挣扎着下了地。</p>

    上前时，暖暖用力一推，“不许你推我的江爸爸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想阻止时，已经晚了。</p>

    此时的小柚子，已经被霸道又不讲理的暖暖，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。</p>

    不服气的小柚子立即爬起来，拽住暖暖的头发，又揪又扯，“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？”</p>

    妈妈一直教她，要她不许主动惹事，不能欺负别人。</p>

    但是被人欺负的时候，就要加倍奉还。</p>

    暖暖顿时哇哇大哭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和江遇赶紧一人拉着一个孩子，将二人分开来。</p>

    江遇拽着小柚子细细的胳膊，失望地看着她：</p>

    “你怎么跟你妈妈一样蛮不讲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别以为你还只是个孩子，叔叔就不敢教训你。”</p>

    明明是他先说妈妈坏话。</p>

    明明是那个叫暖暖的，先推她一掌。</p>

    小柚子心里又痛又委屈。</p>

    瞪着江遇时，她眼里还有恨意。</p>

    她压着痛和恨，小胳膊用力一甩，甩开了江遇。</p>

    可她眼里委屈的泪水，一滴也不肯滴下来，“哼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？”</p>

    这口吻和林听一模一样。</p>

    江遇更是哼声，“林听真是把你教坏了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赶紧在旁边劝了一句，“江遇，你也别那么说姐姐，她一个人带着柚子挺不容易的。”</p>

    柚子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。</p>

    江遇第一眼见她的时候，莫名的，有种心疼感。</p>

    可是看见林听把孩子教成这样，心中很是失望。</p>

    他对林听自然更讨厌，“林听根本没有资格当妈妈，更没有资格生孩子。”</p>

    水眸深深的柚子，满眼都是痛苦、委屈和愤怒，“我妈妈都快要死了，你为什么还要说她坏话？”</p>

    最后，柚子几乎是吼出来的。</p>

    这句话被赶回来的林听，当场听见。</p>

    站在柚子的身后，她顿时石化了似的。</p>

    原来，柚子已经知道她快要死了。</p>

    难怪柚子最近特别听话懂事，事事都让她省心。</p>

    她竟然都知道。</p>

    她上前，蹲下来，抱住柚子，“柚子，妈妈对不起你。”</p>

    嘴角和手上的血迹，林听早就清理干净了。</p>

    顺便又在厕所里化了一个妆。</p>

    见到妆容精致的她，江遇冷声质问：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你连孩子也要拿来利用，拿来骗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是不是拿不到林江医药的特定抗癌药，你就不会罢休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充耳不闻。</p>

    她看着眼里憋着泪，对她无比心疼的柚子，心要碎掉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你都知道了，是不是？”</p>

    柚子点头时，眼泪再也憋不住，一颗又一颗往下砸落，“嗯……”</p>

    小小一团的身影抽泣着，哽咽着，像是要碎掉。</p>

    江遇看了，于心不忍。</p>

    他痛心地问：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无计可施的你，现在又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柚子还这么小，你这般利用她的童真和善良，你良心不会痛吗？”</p>

    抱着柚子，林听抬头，“我利用柚子什么了？利用她来博取你的同情，等你们的特定抗癌药研发出来，求着你给我？”</p>

    江遇冷冷反问，“难道不是吗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起身，将柚子牵在手里，腰板挺得笔直，“放心，我不会再来求你。”</p>

    牵紧柚子的小手，她去收银台将柚子穿在身上的爱莎公主裙，买了单。</p>

    然后给袖子裹上了外套，带着柚子头也不回地离开。</p>

    江遇看着母女俩一大一小的身影，消失在商场的转角处。</p>

    身影已经瞧不见了，可是他还盯着那个方向，久久伫目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林听和女儿打车回家。</p>

    在城中村的巷子口，下了车。</p>

    两母女手牵着手往回走。</p>

    突然一阵咳嗽的林听，松开了女儿的小手。</p>

    她用力捶打自己撕裂般疼痛的肺部。</p>

    一滩鲜血涌出来。</p>

    顿时溅在地上。</p>

    柚子赶紧上前，哭着替她擦了擦，“妈妈，你没事吧，妈妈，是不是很疼？”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妈妈没事，你别管我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推开女儿的小手，“……妈妈脏，别擦了。”</p>

    这色泽发暗的血水，带着生命腐朽的气味。</p>

    她怕吓坏柚子，赶紧用袖口擦干嘴角。</p>

    柚子紧紧抱住她，声音碎裂，“妈妈，你不会有事的，你肯定不会有事的。”</p>

    柚子见过生死。</p>

    半年前，她养的一只狗狗叫肚兜。</p>

    出门的时候，有辆车冲过来，差点撞到柚子。</p>

    是肚兜挡在她面前。</p>

    当场被压死了。</p>

    当时，肚兜也是口中吐鲜血。</p>

    妈妈也是。</p>

    柚子好怕失去妈妈。</p>

    无助的泪水浸满她圆溜溜的眼睛。</p>

    实在叫人心碎。</p>

    既然柚子已经知道了，林听不得不交待身后事。</p>

    她轻抚柚子的脑袋，“……柚子，妈妈会在死之前，给你找好领养家庭。去了领养家庭，你要乖一点，懂事一点，勤快一点，你的养父养母才会喜欢你，才会疼你多一点，知道吗？”</p>

    想过一万种和柚子坦白的方式。</p>

    没想到，会是这种最残忍的方式。</p>

    柚子拼命摇头，“妈妈不会死，我不要妈妈死，妈妈，你不要死……”</p>

    抽泣颤抖的声音，稚嫩而又无助。</p>

    林听心碎了。</p>

    这天晚上，林听难得让柚子睡在了自己的怀里。</p>

    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，不让柚子抱她。</p>

    这样母女相拥的机会，又还有多少？</p>

    柚子确实需要独立。</p>

    可是，她更需要的是妈妈啊。</p>

    柚子在妈妈的怀里，哭了很久很久。</p>

    哭累过去，睡着后，柚子连做梦都在抽泣。</p>

    抱着柚子小小一团的身影，林听又是一夜无眠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翌日清晨。</p>

    星河湾。</p>

    江遇把自己关在画室里，坐了一整夜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说的对，自从林听怀孕入狱后，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。</p>

    烦乱的心绪如巨浪撞在礁石上，一下又一下。</p>

    根本静不下来。</p>

    之所以喜欢画画，一是因为有天赋。</p>

    二是因为画画的过程，能让他烦乱的心绪宁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可是这一天他却是越画越觉心烦意乱。</p>

    这间画室，他从不让任何人进来。</p>

    里面堆满了林听的画像。</p>

    每一张画像上，都是林听以前那张国泰民安、青春洋溢、圆润水灵的精致脸蛋。</p>

    今天这张画像上，林听却是下巴尖瘦，水眸深深与满眼哀求。</p>

    明明十分讨厌她装出来的楚楚可怜样。</p>

    可是这般可怜模样，偏偏深深印在江遇的脑海，让他日夜煎熬。</p>

    而林听画像的右边，则是上半夜画好的，周自衡的画像。</p>

    一个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。</p>

    一个是曾经替他挡过刀子的最好兄弟。</p>

    他们上了床，生了孩子，偷了他的医药机密，深深背刺他。</p>

    好好的两张画，突然被他从画架上扯下来。</p>

    三下两下间，撕得稀碎。</p>

    碎片落在地上，东零西落。</p>

    再也拼不齐全。</p>

    就像这几年来，他残缺的心一样。</p>

    下个月四月一号。</p>

    周自衡执行枪决的日子。</p>

    不用江书臣提醒他，他也铭记在心。</p>

    他恨周自衡，恨他睡了他最爱的女人。</p>

    可他从不愿周自衡去死。</p>

    他始终记得，那一年医闹事件，他差点被情绪失控的死者家属捅死。</p>

    是周自衡不顾性命帮他当了一刀。</p>

    那刀子正中周自衡的脾胃。</p>

    稍微再深一点，就救不过来了。</p>

    放下画笔，江遇连着打了十几通电话。</p>

    律师，法院，监狱，市厅，省厅，京城。</p>

    他人脉圈子里，但凡能帮得上忙的，他都打了。</p>

    从不求人的江遇，用了乞求的口吻。</p>

    “拜托您！”</p>

    “如果不可以，能争取缓行吗，拜托！”</p>

    这一天清晨，江书臣要去监狱探望周自衡。</p>

    他亲自来了江遇的别墅。</p>

    见到江遇时，江书臣打量着他的黑眼圈，“昨晚没睡好？”</p>

    “什么事？”江遇站在吧台，喝了一口温水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问，“还有十四天，阿衡就要被执行枪决了，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我没时间去探监。”江遇斩钉截铁打断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：“……好吧，我自己去。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东城监狱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从里面走出来时，心情十分沉重。</p>

    四月一号，周自衡就要被执行枪决。</p>

    他把自己所有的人脉都用光了，依然没有救人的办法。</p>

    远处，一辆黑色的红旗国礼停在那里。</p>

    那是江遇的车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走过去，敲了敲车窗。</p>

    江遇下车的时候，望着那座让人窒息的监狱，沉声问：</p>

    “他跟你说了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看着他，“阿衡只问了小听的情况，没说两句就挂电话了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和周自衡的事情，是插在江遇胸口的一把刀。</p>

    提不得，拔不得。</p>

    沉沉地吸了一口气，他什么也没说地走向监狱大门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在身后喊了他一声，“阿遇，我知道你也在四处托关系，在为阿衡争取时间。”</p>

    往前走的江遇，背对着江书臣停下来，冷漠应声，“只是看在欠他一条命的份上。”</p>

    探监流程，江遇已经走完了。</p>

    但是周自衡拒绝见面。</p>

    周自衡只让狱警带给江遇一句话：江遇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。</p>

    两日后。</p>

    一条轰炸性的新闻，冲上热搜。</p>

    【背负多条人命的周氏医药周公子，于今天下午六点三十分越狱外逃。】</p>

    周氏医药的周公子，说的是周自衡。</p>

    他背着许多罪名。</p>

    侵犯商业机密，行贿，非法占有，杀人……</p>

    被定为头号危险人物。</p>

    临近枪决之时成功越狱，引起了上边的特别重视。</p>

    新闻在鹏城炸开了。</p>

    和周自衡有关的许多人物，都被传唤了。</p>

    除了周家的人，还有江书臣和江遇。</p>

    当然，林听也在其中。</p>

    当年林听和周自衡一起因窃取商业机密罪，判刑入狱。</p>

    不过林听在西城监狱，周自衡则在东城监狱。</p>

    林听被传唤的时候，江书臣和江遇刚刚从传唤室走出来。</p>

    见到林听，江遇驻步。</p>

    林听也停了下来，不过她看也没看江遇一眼。</p>

    她的目光落在了与江遇随同的，江书臣的身上，“书臣哥。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担忧地看了她一眼，“小听，周自衡越狱的事情你知道了吧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点点头，“嗯。”</p>

    其实，林听都快记不得周自衡长什么样了。</p>

    周自衡是江遇的好兄弟没错，但是当年她和江遇在一起后，周自衡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又说，“小听，要是周自衡有和你联系，你千万要如实说，别犯傻，知道吗？”</p>

    周自衡怎么可能和她联系。</p>

    他们根本就没有奸情。</p>

    林听还是点了点头，“知道了，书臣哥。”</p>

    迈步欲走时，江书臣身侧的江遇，冷冷哼了一声，“老情人越狱成功，你很高兴吧？”</p>

    和周自衡勾结上床这顶帽子，林听戴了五年了。</p>

    那些冤屈她早就不在意了。</p>

    她唯一记恨的，是江遇那般残忍的伤害了小小的柚子。</p>

    连正眼也没给江遇一眼，甚至不再驻步，她充耳不闻地走进传唤室。</p>

    挺得笔直的单薄背影落在江遇的眼里，那样冷漠。</p>

    江遇只觉空气里的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。</p>

   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江书臣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。</p>

    林听从传唤室出来的时，天已经黑了。</p>

    她骑上电动车，准备去李老师那里接回柚子。</p>

    这个时候，李老师打来了一通电话。</p>

    电话里李老师的声音，无比内疚焦急：</p>

    “柚子妈妈，真的很对不起，是我没照顾好柚子。我们进电梯的时候出了点故障，现在柚子伤了脑袋，晕过去了，你赶紧来医院……”</p>

    那头的哭声，要将林听的心给撕碎。</p>

    她赶紧去了医院。</p>

    从医院停电动车的地方，到急诊大楼，有一条长长的巷子。</p>

    巷子里，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她一声，“林听！”</p>

    回头时，夜色笼罩着那人，将他戴着鸭舌帽的面容，映得更加神秘模糊。</p>

    “谁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疑惑地皱起眉头时，那人把鸭舌帽往上抬了抬。</p>

    林听这才看清那人的脸。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别怕，是我，你听我说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