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林听，对不起！

    江遇再看柚子画的那画。</p>

    画上的林听栩栩如生，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，是他记忆里的最美的林听。</p>

    许多往事画浮过脑海。</p>

    再看桌前的柚子，长得和林听一模一样。</p>

    大大的眼睛，标准的国泰民安小脸蛋，精致又漂亮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也是你的女儿，我们最后一次怀上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五年前就争论过了，现在还有必要再争论一次？那一次我戴套了，你不可能怀上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可就是那一次怀上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柚子和你一样特别喜欢吃柚子，同样花生过敏，并且跟你一样脑子聪明过目不忘，你喜欢画画，她也喜欢画画，她现在已经会写生了。她和你一样十分讨厌吃葱和香菜，她真的是你的女儿。”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你要怎样才愿意去做一次亲子鉴定，要我跪下来求您吗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哀求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林听楚楚可怜的模样。</p>

    浮在江遇的脑海……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妈妈二十九岁的画像，真的是你画的？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桌前的柚子抬眸，看向江遇。</p>

    她似乎明白了什么，反问道，“叔叔，那张画是你撕碎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”江遇没有办法回应柚子。</p>

    更没有办法直面柚子这疑惑的目光。</p>

    他垂了头，内疚道，“柚子，对不起！”</p>

    柚子更加肯定，画是被他撕碎的。</p>

    妈妈说画是被狗狗撕碎的，明显是骗她的。</p>

    妈妈肯定是不想让她难过，所以才骗了她。</p>

    她最珍惜的画像，竟然是被爸爸撕碎的？</p>

    她不明白，爸爸为什么要撕碎她的画。</p>

    她问，“你为什么要撕了我画给妈妈二十九岁的生日礼物？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”江遇答不上来。</p>

    柚子又问，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和妈妈吗？”</p>

    那一张一张的碎片东拼西凑，怎么也拼不回去。</p>

    即使硬凑在一起，也是皱皱巴巴，支离破碎。</p>

    就像她和妈妈一起碎掉的心一样。</p>

    委屈痛苦的泪水，从柚子大大的眼睛里滚滚而落。</p>

    一颗又一颗，落在柚子的脸颊、鼻梁、衣衫。</p>

    也落在江遇的心上。</p>

    柚子望着江遇，痛苦又愤怒，“爸爸……我讨厌你！”</p>

    柚子刚刚叫他什么？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下午，江遇把柚子交由林薇薇照顾。</p>

    他独自去了一趟市公安局。</p>

    审讯室的林听，已被转移到了拘留所。</p>

    狭小又整洁的屋子里，林听缩卷在床上。</p>

    身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。</p>

    从她进这间屋子起，对柚子牵肠挂肚的她，一刻也没有合眼。</p>

    门被推开的时候，她看到了一道光。</p>

    有人逆光而来。</p>

    光影之中，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太过熟悉，以至于她以为自己是睡着了，进入了梦里。</p>

    梦里，她一次次渴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，能救她与水火之中。</p>

    可现实里，眼前的男人却一次又一次，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。</p>

    “我看见柚子画的画像了。”</p>

    站在光影里的江遇，近了两步，看到了缓缓而起的林听。</p>

    此时此刻，他落在林听身上的眸光复杂极了。</p>

    明明那样恨她，见她这般狼狈地被关在拘留所，他的心里却并不好受。</p>

    他的声音轻了许多，“画像和你一模一样。”</p>

    那是柚子画的，最温柔的妈妈。</p>

    可是，他把柚子画的二十九岁的林听，撕成了碎片。</p>

    对于自己这样的行为，江遇反思过。</p>

    他抬唇，“林听，那幅画我不该把它撕得稀碎，对不起！”</p>

    从床上站起来的林听，以为自己听错了。</p>

    江遇也会说对不起？</p>

    可是那又怎样呢，画已经被他撕碎了。</p>

    柚子看到那幅碎掉的画时，她小小的心灵也碎了。</p>

    “你今天特地来这里，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？”她知道，他不会把她保释出去，求他再多也没有用。</p>

    回应林听的，是江遇的沉默和深思。</p>

    林听打破这阵沉默：</p>

    “江先生，我不需要你的这声对不起！”</p>

    “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柚子是你的女儿，以后不要隔三岔五出现在我面前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是你说的，以后不要再见面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也不想见到你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还要说什么。</p>

    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起。</p>

    他挂了，那边又打过来。</p>

    再挂，再打过来。</p>

    江遇这才走出去，接了电话。</p>

    电话里，林薇薇哭着对他说，“江遇，你快来医院一趟，柚子出事了，你快点来。”</p>

    半个小时后，江遇赶到医院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见到他，哭着扑上来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对不起，是我没照顾好柚子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什么也没有给她吃，可是医生说她花生过敏，现在正在抢救。”</p>

    急诊科的抢救室，隔着一道又一道的帘子</p>

    在这里被抢救的病人，情况或轻或重。</p>

    最严重的，是帘子后头的柚子。</p>

    小小一团的身影被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，给围绕着。</p>

    他们争分夺秒。</p>

    “第二次注射肾上腺。”</p>

    “心跳停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除颤仪，推抗组胺……”</p>

    江遇的心被拽紧。</p>

    空气里的消毒水味，让人窒息到无法呼吸。</p>

    这一幕，江遇太熟悉了。</p>

    他也曾因花生过敏差点休克，最后被抢救过来。</p>

    帘子后头柚子因过敏肿胀的脸蛋，完全认不出她原来的可爱模样。</p>

    江遇不知道柚子能不能被抢救过来。</p>

    他该怎么跟林听交待？</p>

    旁边的林薇薇一直在哭，“江遇，对不起，是我照顾不周，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别着急，柚子一定会没事。”江遇安慰她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拘留所。</p>

    林听心里一直难安。</p>

    她对柚子牵肠挂肚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</p>

    就在她眼皮跳得厉害的时候，工作人员推开门，望向她。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你可以回去了。”</p>

    那张苍白的脸，充满了诧异，“我真的可以回去了？”</p>

    早上的审讯还十分严峻。</p>

    他们说如果她不交代清楚，法院会起诉她。</p>

    包庇头号死刑犯的罪名一旦成立，严重的话她会被判个好几年。</p>

    她将死在监狱，连小柚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。</p>

    可是，这就放她离开了？</p>

    工作人员将她的包包和手机，归还给她，“林听，这是你的东西。”</p>

    离开拘留所的林听，第一时间给江遇打了电话。</p>

    江遇看到林听的来电，整张脸沉浸在一片阴影当中。</p>

    看来，洛律师已经帮林听办好了保释手续。</p>

    明明是一件好事，江遇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起林听的电话。</p>

    直到林听打第二遍的时候，他这才划开接听键。</p>

    那头传来林听焦急殷切的声音，“江先生，我出来了，请问柚子在哪里，我要见柚子。这些天谢谢您帮忙照看着柚子，我现在来接她回家。”</p>

    她终于可以接柚子回家了！</p>

    可是电话里的江遇，却沉默得可怕。</p>

    意识到什么的林听，心下大乱，“柚子是不是出事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医院里。</p>

    闻讯赶来的林建国和林振宇，守在抢救室外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哭着对他们说，“爸，哥，是我没照顾好柚子，都是我不好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姐姐交代？姐姐肯定会怪我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先别急。”林振宇安慰她，“说不定柚子一会儿就抢救过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林建国问了一句，“柚子怎么样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刚刚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……”林薇薇哽咽得不行，“都是我不好，我是罪人。”</p>

    说到底，柚子也算是林建国的外孙女。</p>

    要是因为花生过敏，这就抢救不过来了，林建国也会心疼。</p>

    他为孩子默默祈祷着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急得跺步，“这孩子，怎么就跟江遇一样，也会花生过敏呢，她不是和江遇没有血缘关系吗？”</p>

    身为舅舅的林振宇，是心疼这孩子的。</p>

    可是，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巧合的和江遇一样，同样花生过敏？</p>

    “但愿没事，但愿没事……”林振宇一边跺步，一边念叨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，“江遇会不会怪我，然后，然后就……”</p>

    然后就不跟她结婚了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哭得梨花带雨。</p>

    她的担忧，林振宇和林建国，自然知晓。</p>

    林建国急忙安慰她，“薇薇，不是你的错。江遇也不会怪你的。”</p>

    林振宇附和，“是啊，薇薇，江遇不会悔婚的。再说了，林听被拘留着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，她不可能来破坏你们的婚礼。”</p>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几人看见一抹纤瘦的身影冲向抢救室。</p>

    那是林听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和林建国几乎异口同声。</p>

    “你怎么被放出来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不是拘留着吗？”</p>

    口吻之中，似乎很不愿意她被放出来了。</p>

    林听没有心思理搭理他们。</p>

    她望向了抢救室。</p>

    大门打开的时候，她想进去，被人拦着。</p>

    没一会儿，江遇走出来。</p>

    她大步上前，“柚子怎么样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”江遇的沉默，让林听心都凉了一大截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休克了吗？江遇，你说话啊。”</p>

    此时此刻，林听终于不叫他江遇了，江遇心里却更难受。</p>

    林听脸色变得惨白。</p>

    “怎么会花生过敏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是谁给她吃了含有花生的食物的？”</p>

    在鼎盛酒店芙蓉阁包厢的时候，她明明跟所有人都说过柚子花生过敏。</p>

    怀疑的目光，落到了满面泪水的林薇薇身上。</p>

    “是不是你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有种强烈的直觉。</p>

    一定是林薇薇害柚子花生过敏的。</p>

    这女人不仅阻止柚子和江遇相认，她还想让柚子去死。</p>

    柚子明明只是个四岁多点的孩子。</p>

    “林薇薇，你怎么能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得了手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有良心吗？”</p>

    激动的林听逼近林薇薇，将林薇薇逼得步步往后。</p>

    “姐姐，我没有。我记得你说过柚子花生过敏，我也吩咐下去了，甚至还特地和暖暖叮咛过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柚子怎么就花生过敏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姐姐，真的不是我。”</p>

    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柚子。</p>

    她只知道，柚子是被林薇薇照顾时，花生过敏休克送医的。</p>

    一定是林薇薇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长长的发被林听揪起来，用力撞在墙上。</p>

    砰！砰砰！</p>

    “林薇薇，我跟你拼命！”</p>

    身后三个男人，两人拽住林听，一人护着林薇薇。</p>

    那护着林薇薇的人，是面色发冷的江遇。</p>

    江遇怒斥，“林听，你疯了！事情没调查清楚，你不要血口喷人，薇薇疼柚子还来不及，她不可能对柚子做这种事情。”</p>

    狼狈不堪的林薇薇，依在江遇的怀里，哭道，“江遇，你不要怪姐姐，确实是我没照顾好柚子，但是真的不是我给柚子吃了含有花生的食物的。”</p>

    此时此刻，林听手里揪着从林薇薇头上拽下来的头发。</p>

    那不仅是几缕头发，更是戳着林建国林振宇父子俩心窝子的刀刃。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你看看你把薇薇打成什么样了，头发都被你揪掉这么多，你简直就是个泼妇。”</p>

    林振宇甚至握起拳头，想要教训林听。</p>

    可是想到抢救室的外甥女还命在旦夕，林振宇这才忍着没动手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咬咬牙，“林听，给薇薇道歉！”</p>

    “我不会道歉！”林听掷地有声道，“如果柚子有什么三长两短，我跟林薇薇拼命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哭着道歉，“姐姐，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，可是我真的没有害柚子，柚子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害她？”</p>

    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，柚子终于度过了危险。</p>

    严重花生过敏的她，脸部和喉咙严重水肿肿胀。</p>

    认不出原来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也因为声带水肿，暂时性失声。</p>

    好在，终于抢救过来了。</p>

    林听守在病床前。</p>

    柚子的眼睛因花生过敏而肿得像青蛙眼。</p>

    而林听也哭得像青蛙眼。</p>

    她现在尚且还活着，都没有办法护住柚子周全，让柚子受了这么大的罪。</p>

    要是等她死后，柚子会遭多少罪啊？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对不起，都是妈妈不好，妈妈没有照顾好你。”</p>

    她握着柚子肿胀发亮的小手，身心都要碎掉了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你快点好起来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叩叩！”</p>

    门后响起敲门声。</p>

    林听擦了泪，回头一看，竟然是江遇。</p>

    江遇走进来时，见到她哭过后的眼睛，肿得像青蛙一样。</p>

    柚子的水肿也还没有消下去。</p>

    他的心里并不好受。</p>

    他关切地问了一句，“柚子怎么样了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握住柚子的手，声色冰冷，“你来干什么，这里不欢迎你。”</p>

    这愤怒的声音让江遇也有些生气。</p>

    “林听，如果你没有参与周自衡的那些事情，就不会被拘留。柚子也不会因为疏于照顾而花生过敏。我和林薇薇有责任，但是你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，有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。”</p>

    算了，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。</p>

    到底是他没有照顾好柚子。</p>

    江遇心中生出一抹内疚来，“柚子花生过敏的原因查出来了，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