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妈妈，你不要死

    江遇的手被江书臣用力拽住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松手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让开。”</p>

    毫不松手的江遇，反而更加用力。</p>

    车门缓缓开了一道缝。</p>

    熟悉的栀子花香迎面飘来。</p>

    这股香味强烈地冲击着江遇的心脏。</p>

    许多与栀子花相关的记忆，在脑子里一涌而过。</p>

    车上的人到底是谁？</p>

    今天他一定要看个究竟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你发什么疯。柚子不想见你。”</p>

    “江书臣，车上到底还有谁？”</p>

    “车上没有谁，除了柚子和嘉树以外，只有静姝。江遇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“江书候，你和夏静姝都不可能用栀子花的香水。车上一定还有别人。”</p>

    闻言，车上的林听全身紧绷。</p>

    江遇竟然能闻出她身上的气息？</p>

    这个男人和她生活了五年。</p>

    他对她所有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。</p>

    可是那段过往，却是林听再也不愿意去回忆的。</p>

    因为那是她最可笑，最愚蠢的过去。</p>

    她紧拽着衣裙一角，手心里浸出一片冷汗来。</p>

    发现她不太对劲儿，夏静姝担忧地握起她的手，然后赶紧吩咐司机锁门。</p>

    司机小赵赶紧按了落锁键。</p>

    于是，保姆车的电动车门缓缓合上。</p>

    对峙不停的江遇和江书臣二人，也终于松开了手。</p>

    可是江遇并不罢休。</p>

    他用力地拍打着车门，“夏静姝，你让司机开门。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在车里，大声骂道，“你让我开门我就开门啊？你是谁啊？苍蝇看了你，都嫌你恶心，你就别在这里污染空气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开门。”江遇继续用力拍打车门。</p>

    车门的每一次震动声，都像是敲打在林听的心脏上一样。</p>

    她无法保持平静。</p>

    “别怕，他进不来的。”旁边的夏静姝，握紧她指尖发冷的手，轻声安慰她。</p>

    车门外，江遇阴沉着脸色，望向江书臣，“江书臣，林听在你车上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脑子没病吧？”江书臣也阴沉着脸色，“半年前你亲自抢救的小听，小听早就死了，死在你和林家人的冷漠和绝情之下。你还有什么资格再提小听？”</p>

    闻言，江遇拍打着车门的手无力垂落。</p>

    记忆闪回。</p>

    脑子里全是林听哀求他的楚楚可怜模样。</p>

    他的目光突然如一潭死水。</p>

    连声音也沙哑了起来，“你说的没错，是我的冷漠和绝情害死了林听。”</p>

    他苦笑。</p>

    笑自己愚蠢，笑自己活该。</p>

    残阳余辉落在他挺拔伟岸的身影上，让他映在一阵破碎的光影之中。</p>

    连他落在地面的影子也是，充满了破碎感。</p>

    这半年来，江书臣见得最多的，就是他这副痛苦模样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怨他愚蠢，怪他绝情，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，“江遇，世上没有后悔药。”</p>

    如果不是神秘人给了药，林听现在真的已经是一抔黄土了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什么也不愿再多说。</p>

    他上了车，让司机将保姆车开进了别墅。</p>

    留要江遇一个人，站在残阳的余晖之中。</p>

    明明他的女儿就在那辆车上，可是他却连看她一眼的机会也没有。</p>

    车子直接开进地下车库。</p>

    车上的林听谨慎道，“江遇会不会硬闯进来？”</p>

    “放心吧。”夏静姝拍拍她的手，“这半年来，为了见柚子，江遇闯了无数次了。没一次成功过。”</p>

    夏静姝看不惯江遇这般迟来的深情。</p>

    柚子这么可爱！</p>

    可是柚子差点在江遇的照顾期间，死于花生过敏。</p>

    而且江遇竟然还护着，让柚子花生过敏的罪魁祸首。</p>

    所以夏静姝绝不允许江遇再见到柚子。</p>

    她把柚子幼儿园的信息保护得极好，任凭江遇怎么查也查不到。</p>

    况且，长达半年来，怡和别苑外一直有二十余名安保人员轮流值守。</p>

    江遇怎么闯？</p>

    他不可能闯得进来。</p>

    说话间，几人从地下室的内部电梯，缓缓上升到客厅里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拉着林听走出去。</p>

    “小听，这是我送给你和柚子的房子。”</p>

    “刚刚我们经过的那条长长的地下通道，将两栋别墅彻底打通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以后你和柚子可以从我家来去自如。”</p>

    半年前林听活下来后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便暗暗发誓，从今往后她要好好照顾林听母女俩。</p>

    她再也不会让林听遭受半点苦难。</p>

    夏静姝向来豪迈。</p>

    隔壁八千多万的别墅，她说买就买。</p>

    这半年来，林听在康复中心疗养，夏静姝便将新买的别墅装修成了林听最喜欢的法式风格。</p>

    望着自己亲自设计的房子，夏静姝安慰林听道，“小听，以后你和柚子可以从地下通道去到我家，并且江狗又不会发现，你们可以放心地住下来。”</p>

    江狗是夏静姝最近为江遇取的绰号。</p>

    虽然江书臣竭力反对，说是江狗对他们江姓一族一网打尽，但夏静姝还是坚持留下“江狗”这个称呼。</p>

    因为在夏静姝的眼里，江遇是真的狗。</p>

    林听说不出的感动。</p>

    这次大难不死，让她重新收获了她和夏静姝的友情。</p>

    她满眼热泪，“静姝，这房子太贵重了，我们母女俩不能住在这里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又不是给你住的，我是给我未来的儿媳妇住的。”夏静姝乐呵呵一笑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钢琴房。</p>

    江嘉树迫不及待地领着柚子走进去。</p>

    一台典雅高贵的钢琴，跃然入眼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这是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的钢琴，你喜不喜欢？”</p>

    两眼放光的柚子惊喜地哇了一声。</p>

    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钢琴。</p>

    “嘉树哥哥，你的零花钱很多吗？买它要很多钱吧？”</p>

    说话间，柚子的小手小心翼翼落在钢琴架前。</p>

    她生怕把它弄坏了。</p>

    可是她又好喜欢它，她忍不住坐下来，轻轻碰了碰黑白琴键。</p>

    钢琴房外。</p>

    三个大人听到琴音，其中的江书臣绅士一笑，“小听，嘉树和柚子又在合奏你那首得奖的《蜉蝣》了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侧耳倾听。</p>

    半年前，她即将病逝。</p>

    柚子在台上弹奏这首生命绝唱般的《蜉蝣》时，她所诠释出来的曲音，全是悲凉与哀痛。</p>

    可是时隔半年，柚子再弹这首曲子，却能弹奏出欢快的节奏来。</p>

    林听十分欣慰，“书臣哥，静姝，这半年来你们给了柚子很多快乐，真的很感谢你们。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颇为感慨，“小听，真正让柚子快乐起来的，是你能够成功活下来。”</p>

    看着林听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，向来大大咧咧的夏静姝，突然有些泪目，“小听，这次你能够浴火重生，今后必定事事否极泰来。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：“小听，留下来住在这里吧，也能让嘉树有个伴。要是突然见不到柚子妹妹，嘉树一定会非常难过的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知道，不管她经历了多少苦难，都不重要了。</p>

    重要的是，从今往后，她有了真正的亲人。</p>

    她含泪点头，“好！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夜晚，繁星点点。</p>

    林听和柚子在一起弹奏着《小欢喜》。</p>

    这首《小欢喜》，是林听十六岁时，得过最佳作曲奖的曲子。</p>

    以往她和柚子在一起弹奏过许多遍。</p>

    可是以往的每一遍，那些曲调不管再欢快再美好，两母女弹奏出来的气氛都是死气沉沉的。</p>

    今晚的曲音却是欢快又美好。</p>

    天上星光闪烁。</p>

    柚子脸上的笑容，更是灿烂生辉。</p>

    母女俩的琴音悠扬绵长时，窗外忽然传来合奏的琴音。</p>

    柚子有些扫兴，“又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小嘴不高兴地嘟哝起来，“妈妈，每次只要我开始弹钢琴，那个人都会自作多情地跟我一起合奏，真的很扫兴。”</p>

    那个人指的是江遇。</p>

    两百米开外，静轩别苑的江遇，同样坐在钢琴房。</p>

    他知道柚子喜欢画画和弹钢琴，便专门为柚子建了一个画室和琴房。</p>

    林听去世半年，自抢救室外见过柚子以后，他再也没看到过柚子。</p>

    可是他识得柚子的钢琴声。</p>

    他曾在台下，听闻过柚子惊艳绝伦的钢琴演奏。</p>

    柚子每每在怡和别苑弹奏钢琴时，他也会在静轩别苑坐下来，与柚子合奏。</p>

    这首《小欢喜》，是林听十六岁拿过奖的曲子。</p>

    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背着长辈，开始偷偷地谈起恋爱了。</p>

    那时的林听被他疼着宠着，他们的日子每天都是小欢喜。</p>

    隔着两百米远的距离，江遇和女儿柚子一起合奏着这首《小欢喜》</p>

    他假装女儿就在他身边，假装父女情深。</p>

    眼里这才有了一丝自欺欺人的欣慰。</p>

    那头的琴音戛然而止。</p>

    他眼里的欣慰也顷刻间，荡然无存。</p>

    每次都是如此，只要他与柚子一起隔空合奏，柚子都会停下来。</p>

    连和他一起合奏，都不愿意吗？</p>

    记忆闪回，柚子红着眼眶，泪水汹涌，含恨对他说：爸爸，我恨你！</p>

    那首《小欢喜》，终究只剩下江遇一个人弹奏。</p>

    初秋的夜晚里，那样欢快的曲子在他的指尖下，却只剩下了苦涩和悲痛。</p>

    两百米开外，紫轩别苑。</p>

    林听静静地听着江遇把这首曲子弹完。</p>

    曲子还是那首曲子。</p>

    可是时隔多年，早已是物是人非。</p>

    柚子看她发着呆，问，“妈妈，那个人让嘉树哥哥给我传话，他说过很多次对不起，但是我不想原谅他。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，并且跟你说对不起，你会原谅他吗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抽回神思，轻抚女儿的脑袋，“柚子，如果有人伤害过我们，我们绝不能给他再次伤害我们的机会。”</p>

    她绝不会原谅！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静轩别苑。</p>

    江遇一个人坐在钢琴架前。</p>

    曲子弹完了，他骨节分明的手依然落在钢琴键上。</p>

    夜色下，挺拔的双肩塌下去。</p>

    这个时候，陈管家在钢琴房门外，轻轻敲门，“江先生，您邀请的客人已经到了，我让他在会客厅等您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