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林听会死的

    回应江书臣的，是江遇的眉心紧拧。</p>

    他轻抿着唇，一个字也没有说。</p>

    黑沉沉的是这海岸线一块又一块的礁石，更是江遇瞬间变化的脸色。</p>

    汹涌的波涛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礁石。</p>

    也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江书臣的胸口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我说的是真的，小听真的肺癌晚期，已经脑转移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小听再不吃抗癌药，就来不及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是周自衡亲口告诉我的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的脸色如同黑丫丫乌云压顶，“你要脑子不清醒，跳进海里洗一洗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不相信？”江书臣紧拧起眉心。</p>

    哪里还有人回应他。</p>

    江遇已经从礁石上起身，拍拍身上的尘土，大步跨越在一块又一块的礁石上，抽身离开了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也大步跨过去，绕到江遇面前，拎起他的衣领：</p>

    “到底是谁不清醒？江遇，你想想小听以前是什么样子，现在又是什么样子？”</p>

    “放手。”</p>

    江书臣被江遇推开后，想到小听现在瘦弱的样子，无力道，“江遇，小听以前虽然也是又高又瘦，可是她的脸上有肉，标准的鹅蛋脸，脸色也很红润。你看看她现在，鹅蛋脸都变成瓜子脸了，她病了，你就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够了！”江遇冷声打断，“周自衡和林听是不是给你罐了迷魂药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许久不提癌症的事情。</p>

    偏偏林江医药的抗癌药，马上要进入临床试验阶段，癌症的事情又旧事重提。</p>

    傻子也知道，这是为了抢先拿到抗癌药。</p>

    只要林江医药还没有将这款M901成功上市，周氏医药就有机会抢先占领市场。</p>

    江遇反拎起江书臣的衣领。</p>

    他额角冒出愤怒的青筋，“林江医药二十余年，两代人的心血，难道你要拱手让给周氏医药？”</p>

    “江遇。”江书同样反手拎起江遇的衣领。</p>

    两人第一次剑拔弩张。</p>

    气氛如同这汹涌的波涛一样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咬牙道，“这不是林江医药与周氏医药的商业竞争，这是关乎到小听的性命。”</p>

    回应江书臣的，是江遇的一声冷哼，“她为什么会瘦？”</p>

    不就是为了等到M901抗癌药研发成功的这一天，以癌症的幌子，骗走他们的药品成分。</p>

    江遇又是一声冷哼，“你去问问林听，节食瘦身辛苦吗？辛苦就停下来，没有人会信她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江书臣气得一拳头挥在江遇的鹳骨上。</p>

    这一拳头太过用力。</p>

    江遇险些没站稳。</p>

    江书臣依然未解恨，“江遇，你说的是人话吗？小听怎么可能为了骗你的抗癌药，故意节食瘦身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摸着被揍的罐骨处，嘶……忍了。</p>

    他不会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动手。</p>

    但他也不会过多解释。</p>

    当初是他亲耳听闻，林听和赵医生伪造了癌症报告，赵医生还教林听如何节食瘦身装病。</p>

    他听得清清楚楚。</p>

    为了让他信服，林听做了长期节食瘦身的准备。</p>

    想到这样的林听，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，“告诉林听，想要M901，除非我死了。”</p>

    丢下这句斩钉截铁的话，江遇在海风猎猎中大步跨越在一块又一块的礁石上，快速离开了海岸线。</p>

    停在海边的那辆红旗国礼，很快便沿着蜿蜒的公路，渐行渐远。</p>

    车灯远去，消失不见。</p>

    只留下站在烈风中，不知如何是好的江书臣。</p>

    果然还是周自衡更了解江遇，江遇这狗男人失去理智时，这是连小听的死活都不顾了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晚八点半。</p>

    静轩别苑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陪着林薇薇坐在沙发上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今天晚上又去干什么了？M901抗癌药也研发成功了，他也不用去实验室加班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哥，你先回去吧，你别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江遇的行踪。他是去找江书臣的，又不是去干别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哥是怕这男人又去见林听。婚礼节骨眼前，你得把他看紧一点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哥，如果江遇真的想反悔不结婚了，看再紧也没有用。”</p>

    她唯一能用的计谋，就是以退为进。</p>

    正说着，江遇从外面大步走来。</p>

    黑色衬衣勾勒出他的挺拔如松。</p>

    那半张红肿的脸，却让他英俊的外表瞬间减分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从沙发上跳起来，“江遇，怎么又毁容了？跟谁打架了？又是周自衡？”</p>

    林振宇千防万防，就怕这男人跑出去跟别人打架。</p>

    “你说你……”他这个大舅子操碎了心，“马上就要当新郎官的人了，你顶着这张受伤的脸，怎么走红毯？”</p>

    林振宇开启他碎碎念模式，“到时候婚礼上，要全程录像，留作纪念的。”</p>

    看到江遇受伤的鹳骨，因为红肿，半张脸的英俊尽毁于此，林薇薇也心疼地上前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你别的地方没受伤吧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拉着江遇坐下来，赶紧去拿了医药箱。</p>

    江遇看她一脸着急样，轻声细语地解释着，“抱歉，和江书臣起了一些争执。”</p>

    林振宇：“江书臣打你？他为什么要打你？你们俩从来不打架的。不会这个江书臣也被林听给迷了魂？”</p>

    除了林听，江遇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跟别人打架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给江遇擦着药的动作，停了下来，随即转头瞪向林振宇：</p>

    “哥，你少说两句。要不你先回去。”</p>

    这般时刻，正是小两口增进感情的好机会。</p>

    林振宇当然知道林薇薇的用意。</p>

    他识趣地起身离开。</p>

    夜色弥漫。</p>

    擦过药的江遇洗了澡，从浴室里走出来。</p>

    他围紧身上那条白色的浴巾。</p>

    正要擦头发，门外的林薇薇推门而进。</p>

    这是林薇薇第一次，见江遇刚刚洗过澡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目光不经意间暼见江遇劲瘦的腰腹肌肉，以及充满力量的胸膛力量时，心下像是漏掉半拍似的。</p>

    可是她眼神清澈，不羞不燥，从容地端着手中的盅碗，慢慢走近。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天气热起来了，我熬了些梨汤给你喝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什么也没说。</p>

    他似乎不太喜欢林薇薇的突然闯入。</p>

    他拧了拧眉，转身去了衣帽间。</p>

    等他再出来时，已经穿上了衣服。</p>

    衣领前的每一颗扣子被他扣得严严实实的。</p>

    他看了林薇薇一眼，“下次进来，记得敲门。”</p>

    “江遇，我们都要结婚了……”她的语气里，有些许委屈。</p>

    那意思是说，他用得着这样防着她吗。</p>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她低了头，眼泪吧嗒吧嗒，掉落在深色的地毯，“下次进来，我一定会先敲门。”</p>

    她把梨汤放下后，转身要走，“嘶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怎么了。”江遇大步上前，扶住她。</p>

    她摇摇头，“没事，就是伤口突然疼了一些。”</p>

    她指的是被疯狗撕咬过的伤口。</p>

    想到这件事情，江遇满心内疚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借势倒进他的怀里，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江遇第一颗衬衣纽扣。</p>

    很快，脸上泛起红潮。</p>

    “阿遇，我们要个孩子吧……”</p>

    这软软糥糥的声音中，带着某种邀约。</p>

    那只纤细白皙的手，忽然被江遇捏住。</p>

    衬衣前的扣子，终究是没有被解开。</p>

    江遇温柔道，“薇薇，我还要出去办事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满眼秋水地看着他，“那我等你回来，好不好？”</p>

    “乖，回去你的房间睡。等我们婚礼后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薇薇，女孩子要矜持一些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好……吧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委屈地抽了身。</p>

    可是，那个时候，林听矜持了吗？</p>

    恐怕江遇巴不得林听不矜持。</p>

    他们可是高中刚一毕业，就偷尝了禁果。</p>

    为什么到了她这里，她就要矜持？</p>

    说到底，还是不爱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看破不说破，她就怕婚礼最后关头，再出什么意外。</p>

    她乖乖地听了话，“阿遇，我回屋睡觉了。”</p>

    回屋后的林薇薇，站在窗前，看见江遇坐进了那辆红旗国礼。</p>

    车灯打开。</p>

    车子驶出花园车库，很快消失在这阵朦胧的夜色中。</p>

    车上的江遇按了车载电话。</p>

    随即握着方向盘，等待着对方接听。</p>

    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，放着一张红色的请柬。</p>

    接电话的，是洛高。</p>

    听闻不是周自衡的声音，江遇一边开着车，一边绅士道，“麻烦让周自衡接电话。”</p>

    洛高应声：“江先生，您已经与我家先生割袍断义，不做兄弟了。不知道您打电话来，是有什么事？”</p>

    这句话，堵得江遇哑口无言。</p>

    当时他说割袍断义，只是在气头上。</p>

    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，就丢掉他的兄弟？</p>

    他重复：“让周自衡接电话。”</p>

    洛高：“抱歉，江先生。我家先生这会儿正在山庄处理要事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：“他在周家山庄？”</p>

    洛高：“江先生，我家先生说，他不方便见客。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周家山庄。</p>

    躺在床上的周老爷子周才昆，一阵又一阵地咳嗽着。</p>

    他愤怒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满眼麻木冷漠的周自衡。</p>

    那盏周自衡亲自为他熬的雪梨燕窝，被他用力摔在地上。</p>

    深色的地毯上顿时碎片四溅。</p>

    年迈的周老爷子，也是越咳越厉害。</p>

    可是周自衡依然满眼麻木地坐在对面，“老爷子，息怒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，你到底要怎样？你一回来，老二老四死了，老三和老五也被你送进了监狱。”</p>

    “剩下一个老六，你是不是也要他死？”</p>

    愤怒的周老爷子，从太师椅上猛然起身。</p>

    一个没站稳，差点跌倒。</p>

    旁边的老管家赶紧去扶，“老爷子，息怒，保重身体啊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让开。”周老爷子挥开老管家，指着淡定从容又满眼麻木的周自衡，“家主这个位置，你想都别想，咳咳咳……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周自衡端起桌上的茶杯，漫不经心地吹了吹。</p>

    周老爷子和老管家盯着那杯茶，不再作声。</p>

    周自衡却突然又将茶杯放回去，“这茶下毒了？”</p>

    老管家脸色不太对劲儿，“七少，你可别乱说。”</p>

    哼！</p>

    偌大的书房里，响起周自衡轻蔑的冷哼声。</p>

    他从小被人下毒。</p>

    手足、亲生父亲，乃至是他的母亲。</p>

    茶里有没有毒，他还能不知道？</p>

    放下茶以后，他依然面不改色。</p>

    那麻木的眼神里，掩饰着他在周家这些年，太多的血泪。</p>

    “周老六身上犯的那些事，要是进去了，不是死刑也是终身坐牢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过我留着他还有用，暂时不会动他。”</p>

    说到这里，周自衡才从椅子里起身。</p>

    他踩着脚下的陶瓷碎片，面不改色走到老爷子的面前，满眼麻木道：</p>

    “至于您说的家主这个位置。”</p>

    “老二老四死了，老三老五在坐牢。”</p>

    “老六的把柄在我手上，他现在对我言听计从。”</p>

    “整个大家族能顶事的，还有谁？”</p>

    除了他，没有人能够扛下整个庞大的财阀家族。</p>

    “你，你，你……你巴不得周家所有人都死了，就剩你一个才好……是不是？”</p>

    “老二和老四是老三杀的。”麻木的周自衡，逼近周老爷子，“连您老人家，也差点死在老三精心安排的车祸里。”</p>

    说到这里，他麻木的神色里，终于有了另外的情绪。</p>

    那是愤怒，是不甘，也是他对这世间的嘲笑。</p>

    明明他才是周家最出色的那一个。</p>

    可是周老爷子的眼里从来都容不下他。</p>

    他一个字一个字道，“我也是您的儿子，为什么我就不行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？”周老爷子笑了几声。</p>

    笑声中有咳嗽，也有嘲讽。</p>

    随即，哼声道，“不过是一个下贱女人生的，咳咳……”</p>

    那个下贱女人，便是周自衡的亲生母亲。</p>

    是，母亲确实下贱。</p>

    一个周家擦玻璃的女工，小学文化，出身卑贱，仅凭年轻美貌，就敢给老爷子下药。</p>

    母亲睡老爷子那一年，才十九岁。</p>

    而老爷子，已经五十岁了。</p>

    因为这件事情，周自衡被周家上上下下嘲笑挖苦各种欺凌，三十余年。</p>

    可不管母亲的身份如何卑微，她如何不知廉耻。</p>

    他仍然是周才昆的亲儿子。</p>

    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嫌弃。</p>

    这些歧视与不公，周自衡早就不在乎了。</p>

    很快，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麻木。</p>

    “老爷子大概忘了，我手上有很多证据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些证据，不仅可以证明好几起重大刑事案件经济犯罪案都与我无关，更能证明你是幕后主凶。”</p>

    他继续又说：</p>

    “交出掌家权，留在周家让我好好照顾你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进监狱吃劳改饭。”</p>

    “二者之间，老爷子您只能选一个。”</p>

    周老爷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，“你，你，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满眼麻木的周自衡，勾唇一笑，“我给您一天时间考虑。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洛高走到他面前，在他耳边小声说，“江先生在会客厅等着。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周家主会客厅。</p>

    江遇打量着四周。</p>

    以前来这里，会客厅的风格还是老式的红木风格。</p>

    周自衡回来没几天，这里完全变了个样。</p>

    灰白相间的装饰，是周自衡一贯喜欢的风格。</p>

    还有厅梁下，那尊几米高的自由女神雕像。</p>

    只要有周自衡的地方，必定有它。</p>

    看来，周家确实如同豪门圈子里传言所说，要彻底变天了。</p>

    周老爷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定好了接班人。</p>

    可谁也没有想到，会是周自衡这个饱受争议的私生子。</p>

    “看什么？</p>

    身后，是周自衡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江遇转身回头，“恭喜，下一任周家家主。”</p>

    周自衡知道，江遇今日前来，绝非是来贺喜的。</p>

    他面色冰冷，“有话直说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答得风马牛不相及，“周自衡，为了达到目的，你到底有多不择手段？”</p>

    回应江遇的，是周自衡的从容落座。</p>

    坐到沙发上，他点燃了一根雪茄，“五分钟。”</p>

    那意思是说，只给江遇五分钟的说话时间。</p>

    江遇坐到对面，“踩着兄弟手足的尸骨，坐上周家家主的位置。午夜梦回，不会做噩梦吗？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周自衡夹着雪茄的手，顿了顿。</p>

    灰白的烟灰，掉落在深色的地毯。</p>

    会客厅里，突然安静得可怕。</p>

    洛高打破这阵安静，道，“江先生，您错怪……”</p>

    周自衡只是比了一个手势，洛高便立即噤声。</p>

    先生不让他解释的，他便不能解释。</p>

    周自衡望向江遇，“你还有四分钟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从茶几上，拿起他刚刚带来的请柬，“五月一日我结婚。你来不来是你的事，但请柬我必须送到。如果你到了，伴郎的位置还是你的。”</p>

    那个时候他们约定好了，江遇要是结婚了，周自衡必须当伴郎。</p>

    那个时候，他的准新娘子还是林听。</p>

    一切都变了。</p>

    他即将迎娶林薇薇。</p>

    而被周自衡硬抢过去的林听，最终也没有留在周自衡的身边。</p>

    “周自衡，你和林听别打抗癌药的算盘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林听最终也没选你，她选了宋律风。放过她，让她和宋律风好好过日子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果你来参加我的婚礼，我依然拿你当兄弟。”</p>

    周自衡没有回应。</p>

    他剪掉了手中的雪茄，放下雪茄时，他淡淡地看向江遇，“江书臣找过你了？”</p>

    江遇咬牙：“你也别利用江书臣的心软善良。”</p>

    回应他的，是周自衡的冷冷哼声，“呵！看来就算林听要死了，你也打算见死不救？”</p>

    江遇紧崩着面部线条，“她根本没得癌症。”</p>

    周自衡起身，三两步间，来到江遇的面前。</p>

    他真想把眼前的男人掐死。</p>

    可是他没有动手，他平静地问：“如果有一天，林听死在你的面前，你会后悔吗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