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我还有什么名节可言？

    士兵大概是怕被责骂，又解释道：“听说刚吃了一壶鹿血酒，还掺了药，要不怎么就分不开了呢？”</p>

    池宴清狐疑地看了桌上的酒壶与酒杯一眼，扭脸恰好就对上了秦长寂的眼睛。</p>

    一个经常杀戮的人，他的眼睛是不一样的，眸光里就蕴藏着杀气。</p>

    池宴清明显神色微动，缓缓地缠绕着手腕上的蛇骨紫金鞭，警惕地朝着床榻一步步走近。</p>

    白静初无计可施，将脸埋进秦长寂的胸前，紧密相贴。</p>

    适才若是被捉到，好歹还能解释。</p>

    现在若是被他认出来……</p>

    孤男寡女，衣衫不整。一上一下，还如此亲昵。</p>

    还马上风！</p>

    还大庭广众的也不愿分开。</p>

    静初欲哭无泪。</p>

    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，那才是真的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。</p>

    明日，上京大街小巷只怕就传遍了：</p>

    白家养女白天装疯卖傻，晚上青楼奋不顾身。</p>

    空气似乎都瞬间凝固了。</p>

    池宴清的手已经落在了二人的锦被上面，而秦长寂藏在被子里的手，则握住剑柄蓄势待发。</p>

    假如，被子撩开，他就立即出手，挟持着池宴清，带着静初杀出一条血路。</p>

    一个侯府的纨绔子弟，酒囊饭袋而已，应当是手到擒来。</p>

    静初则紧张得身子簌簌发抖，紧闭了眼睛。</p>

    危急时刻，外面士兵突然大声回禀：“大人，房间里发现了五具尸体！”</p>

    池宴清顿时精神一震，饶过二人，转身冲出房间。</p>

    士兵们也呼啦啦地涌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房间里只剩了两人。</p>

    静初浑身已然沁出一身的冷汗，几乎瘫软。她轻轻地推了推身上的秦长寂：“快走。”</p>

    秦长寂猛然反应过来，翻身从静初身上下来，不自在地轻咳：“对，对不起！”</p>

    就跟做错了事情挨训的孩子似的，满脸赤红，就连两个耳朵都火烧火燎。</p>

    静初反而一脸淡定，拢了拢领口，和凌乱的头发，下床捡起地上那女子的衣裙，披在身上，又捡起嫖客的衣裳，丢给秦长寂：“穿上。”</p>

    秦长寂这才勉强稳定了心神，将衣袍胡乱披在身上，与静初趁乱离开了房间。</p>

    出了命案，琳琅阁门口设有重兵把守，杜绝任何人出入。</p>

    琳琅阁的龟奴也混在人群之中，严密监视每一个能出入琳琅阁的人。</p>

    后门肯定也是如此。</p>

    两人还是逃不出去。</p>

    秦长寂动手之前早就查看清楚了地形，牵着静初的手，直接拐进了厨房。</p>

    厨房里早已清场，所有人全都离开。</p>

    静初正在惊讶，秦长寂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，就见他径直走到灶火烟囱跟前，手下一个使力，那烟囱顿时“哗啦”一声，四分五裂。</p>

    墙上立即露出一个能容一孩童勉强通过的窟窿。</p>

    静初骨架小，自然不成问题。</p>

    动静不小，时间紧迫。</p>

    秦长寂跃上灶台，托举着静初，堪堪能够通过。</p>

    而他自己先是伸进两只手臂，紧跟着，就听浑身骨节“咔咔”作响，威武高壮的身子竟然柔弱无骨一般，蜷缩了数寸，然后从那个洞口直接钻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外面是一处狭小夹道，秦长寂带着静初，一个纵身上墙，机警地查看过旁边，见没有埋伏，方才一跃而下，携手飞奔至安全之地。</p>

    两人全都套着不合体的衣裳，又钻了满身满脸的灶灰与油烟，说不出的狼狈。</p>

    对视一眼，静初第一个忍俊不禁，笑出声来。秦长寂古板冷峻的脸，也似乎冰纹炸裂，咧咧嘴，笑意直达眸底。</p>

    笑完了，他轻咳一声：“你胆子真大，不要命。”</p>

    “彼此彼此。”</p>

    “适才情况紧急，若有冒犯之处，还请你不要介意。”</p>

    静初笑笑：“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，你怎么这般扭扭捏捏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们清白名节重要。”</p>

    “嘁，”静初轻巧地轻嗤一声：“我还有什么名节可言？”</p>

    秦长寂想起她的遭遇，歉意道：“对不起，我失言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不必这样同情地望着我，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，只要能活着，名节算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秦长寂被她说得有些惭愧：“如此反倒是我狭隘了，适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。你自己一人来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静初将自己的担心简单说了：“我怕这是李富贵的圈套，放心不下，所以自己过来瞧瞧。”</p>

    秦长寂狐疑地道：“我今日前来琳琅阁行刺，此事只有枕风与宿月知道，李富贵怎么会提前得到消息？”</p>

    静初大吃一惊：“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，枕风与宿月叛变了吧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不是！”秦长寂笃定地道：“她们两人若是不可信，我哪敢派去给你？</p>

    还有，我一到香河，就立即暴露了身份，被李富贵等人如跗骨之蛆一般，一路追到上京。</p>

    我怀疑，他有别的追踪方法。”</p>

    “适才他说，他能感知到你的气息？”</p>

    秦长寂更加觉得不可思议：“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，怎么会这么粗心，让身上有异味？</p>

    而且，今晚觉察到我的，好像不是他，而是一个女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女人？”</p>

    “对，我今天潜入琳琅阁的时候，李富贵正与一个女人在房间里说话。我刚到房间跟前，那女人就立即打断了他的话，大概是听到了动静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什么样的女人？”</p>

    “看身形十分娇小，背身而坐，所以我并未看清她的样貌。但是看穿衣打扮，不像是这青楼女子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她们在说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只听到李富贵说，‘假如你真能掌控王不留行，主子必将重用于你……’，然后就被打断了。</p>

    我见行踪暴露，没有犹豫，立即对着李富贵下手。没想到，这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高手。而且他们对里面地形十分熟悉，又听李富贵的指挥，所以这琳琅阁绝非只是秦楼楚馆这么简单。”</p>

    静初点头：“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，这里或许是他们的其中一个联络据点。他来此应当是等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可惜被他逃了，而且有官府插手，暂时间他应当不会再出现在这里。王不留行又或许出了奸细，在查出此人之前，我们不宜轻举妄动。”</p>

    静初点头：“今日你已经暴露，池宴清肯定会四处缉拿你，你还是暂时躲避的好。”</p>

    此地不宜久留，二人正要返回，秦长寂突然顿住脚步，侧耳聆听。</p>

    隐隐约约似有夜鸮啼叫。</p>

    “是我与枕风宿月今日提前约定的联络暗号。”</p>

    她们竟然也跟来了？</p>

    秦长寂重新戴好面具，与静初一路循声找过去，果真见到了一脸焦急的枕风。</p>

    枕风见到二人安然无恙，顿时放下心来：“你们没事儿就好了，多亏主子神机妙算。今日是我与宿月对您无礼，您不要放在心上。”</p>

    “没关系，”静初淡淡地道，“你来得很及时。”</p>

    枕风有些兴奋道：“奴婢来得的确及时，因为我发现了李富贵的落脚之处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