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一个被精心编织的、属于别人的梦

    i楚晋坐在监控车里，耳机里传来郑仪温和的声音，他猛地坐直了身子。</p>

    “这小子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本以为郑仪会顺势收手，毕竟徐敬亭已经警觉，再继续深入风险太大。</p>

    可郑仪不仅没退，反而反手将了一军，他直接给了韩宁一个二选一的心理困境。</p>

    是选择继续做徐敬亭的傀儡，还是冒险给自己留一条退路？</p>

    耳机里短暂的沉默后，韩宁的声音微微发抖：</p>

    “方总……如果有一天，有个人想离开一艘船，但这艘船太重，他拖不动……他该怎么办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的声音仍旧平静温和，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引导性：</p>

    “船太重，就别拖。直接换一艘。”</p>

    楚晋一把摘下耳机，盯着监控屏幕，低声骂了一句：</p>

    “操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套话了，他是在拆解徐敬亭和韩宁之间的情感锁链！</p>

    韩宁问的“船”是什么？</p>

    是徐敬亭给她的奢靡生活？</p>

    是她那个充当洗钱工具的艺术基金？</p>

    还是……她越来越无法忍受的“替代品”身份？</p>

    无论是什么，郑仪都在暗示她。</p>

    你可以背叛他。</p>

    而这一招的狠辣之处在于，郑仪表面上没有主动策反，甚至没有明确诱导韩宁做任何事，他只是给她一个念头，你有得选。</p>

    一旦这个念头种进韩宁心里，她看向徐敬亭的目光就会变，她听到的命令会产生质疑，她对自由的渴望会像病毒一样蔓延……</p>

    她会自己动摇。</p>

    楚晋点了根烟，狠狠地吸了一口，目光阴沉地盯向美术馆的出口。</p>

    郑仪这一手，已经不是单纯的情报工作，而是攻心战。</p>

    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阻止郑仪，韩宁如果真的被策反，确实能更快拿到徐敬亭的致命证据，但这也意味着，一旦事发，徐敬亭很可能会直接毁掉她!</p>

    烟灰簌簌落在车窗边，楚晋眯起眼睛，终于拿起对讲机，低声下令：</p>

    “所有人待命，盯紧韩宁，别让她出事。”</p>

    韩宁终究还是走了。</p>

    她最后看了郑仪一眼，嘴唇轻轻抿了一下，似乎是挣扎着想说什么，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，只是转身走向那辆黑色奔驰，钻进了后排。</p>

    车门关上的一瞬间，郑仪甚至能看见她隔着深色车窗朝这边投来的目光，带着犹豫，甚至是隐约的求救信号，但车子仍然毫不迟疑地驶离了美术馆门前。</p>

    夜幕下，郑仪确认周围没有敏感的视线，缓步走向美术馆对面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，车门在他到来的一瞬间被推开。</p>

    他弯腰坐进副驾驶，而楚晋只是沉默地盯着前方，手指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。</p>

    车里一时无声，只有车载收音机里传出的微弱电流声。</p>

    “玩得够大啊。”</p>

    终于，楚晋开口，语气说不清是赞赏还是警告。</p>

    他掸了掸烟灰，侧眼瞥向郑仪。</p>

    “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打算今晚就把她策反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没有立刻回答，目光落在车窗外的街灯上，淡淡说道：</p>

    “她撑不了多久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这么确定？”</p>

    楚晋哼笑了一声。</p>

    “小姑娘对徐敬亭还是有感情的，哪怕只是雏鸟情结。”</p>

    “感情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扯了扯嘴角。</p>

    “她对徐敬亭的感情，本质上是对自由的渴望。徐敬亭用金丝笼子关住她，她挣扎不开，就只能强迫自己去爱那个笼子。但如果有一天，笼子突然有了裂缝……”</p>

    郑仪没有再说下去。</p>

    楚晋忽然觉得嘴里发苦，他掐灭了烟，死死盯着郑仪平静的侧脸。</p>

    这一刻，他终于明白了，为什么王振国会把郑仪从医院直接拉进省委组织部；为什么贺维第一次见面就敢让他接触中央巡视组的核心机密；为什么一个25岁的年轻人能被那么多大人物当作棋子，却又被所有人忌惮。</p>

    郑仪根本不是普通的执行者，而是……一个天生的猎手。</p>

    他不只是在查案。</p>

    他在编织人心。</p>

    韩宁只是一个开始。</p>

    楚晋突然意识到，当郑仪这样看人时，可能连他楚晋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韩宁坐在奔驰的后排，她紧紧攥着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正是\"徐敬亭\"。</p>

    司机老陈识趣地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音挡板。</p>

    电话接通了。</p>

    “喂。”</p>

    徐敬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，低沉、温润，还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疲惫。</p>

    “画展好看吗？”</p>

    韩宁的瞬间紧张了起来，随即放松下来，声音甜得滴水：</p>

    “嗯，挺有意思的。那个荷兰艺术家的装置你肯定喜欢……对了，你到苏黎世了？”</p>

    电话那头有轻微的衣物摩擦声，似乎是徐敬亭在调整姿势：</p>

    “刚到酒店。你那边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突然话锋一转。</p>

    “方奕这个人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</p>

    韩宁的声音没有出现变化：</p>

    “挺专业的投资人啊，对欧洲当代艺术了解很深，就是……有点爱掉书袋。”</p>

    她轻笑了两声。</p>

    “今天还跟我聊什么西西弗斯，无聊死了。”</p>

    电话那头的沉默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。</p>

    “……是吗？”</p>

    徐敬亭终于开口，声音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。</p>

    “那挺好的。”</p>

    韩宁眨了眨眼，忽然用一种撒娇的口吻说道：</p>

    “敬亭，我下周不想去苏黎世了，最近老是失眠，医生说要调整作息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</p>

    徐敬亭的语调依然温和，却不容置疑。</p>

    “机票已经改签了，后天我的私人飞机会接你过来。”</p>

    徐敬亭的声音在电话那端柔和了些，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惜：</p>

    “宁宁，你最近总说失眠，苏黎世安静，湖水清澈，对睡眠好。”</p>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声音更缓，仿佛真的只是在为她着想：</p>

    “你不是一直想在阿尔卑斯山麓看星星吗？我这次特意订了玻璃屋顶的套房。”</p>

    韩宁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银戒就是林淑贞的遗物。</p>

    徐敬亭第一次送给她时，说的是“你戴起来和她一样好看。”</p>

    她的喉咙发紧：</p>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没有可是。”</p>

    徐敬亭轻笑了一声，语气温柔而不可违逆。</p>

    “记得把那条蓝宝石项链带上，你戴着它，在瑞士的雪地里会像个小公主。”</p>

    那条项链，也是林淑贞生前最喜欢的款式。</p>

    韩宁的胸口涌上一股窒息般的闷痛，可她的声音却甜得发腻：</p>

    “知道啦，你总是这么贴心。”</p>

    电话挂断后，她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。</p>

    车窗外，城市的灯光流转，而她却像是被困在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里。</p>

    一个被精心编织的、属于别人的梦。</p>

    她缓缓闭上眼睛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郑仪今天说过的那句话：</p>

    “船太重，就别拖。直接换一艘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