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勤劳朴实的人民，温馨的家

    郑仪回到了松林县。</p>

    这座位于江东省北部的小县城，远不如临州那样繁华。</p>

    灰扑扑的街道，低矮的楼房，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煤烟味，一切都有种朴素的真实。</p>

    他没有提前通知家里，自己拎着公文包，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回了家。</p>

    父母租住的房子在县机械厂家属院，是一栋八十年代的老式单元楼，外墙斑驳，楼道里堆满了各家杂物。</p>

    他站在门口，听见里面传来炒菜的声音和父母低声交谈的话音。</p>

    是熟悉的乡音。</p>

    郑仪敲了敲门。</p>

    “谁啊？”</p>

    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</p>

    门开了一条缝，父亲戴着老花镜，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，疑惑地抬头看向来人，随即怔住了。</p>

    “小……小仪？！”</p>

    父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，手微微发抖，急忙拉开门：</p>

    “你怎么回来了？怎么不提前说一声？”</p>

    母亲听见声音，匆忙从厨房跑出来，手里还攥着锅铲：</p>

    “小仪？！”</p>

    郑仪微微一笑：</p>

    “爸，妈，我回来看看。”</p>

    “快进来！快进来！”</p>

    母亲激动地眼眶泛红，赶紧拉他进屋。</p>

    “你这孩子，回来也不提前说，我什么菜也没准备……”</p>

    客厅很小，一张老旧的木质圆桌，一台小电视机，墙上贴满了奖状。</p>

    父亲搓了搓手，有些局促：</p>

    “小仪，你坐，我给你倒茶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坐下后，环顾四周，心里略微一叹。</p>

    父母是热爱劳动的农村人，一辈子扎根土地，勤劳朴实。</p>

    郑仪原本想让他们搬到县城更好的小区，安享晚年，可两位老人固执地拒绝了。</p>

    “我们还能动，用不着你花钱租什么好房子！”</p>

    父亲摆手，语气不容商量。</p>

    “机械厂的活儿不重，我俩干得动，还能赚点钱供你弟弟读书。”</p>

    母亲也附和道：</p>

    “就是，你在城里不容易，别花冤枉钱。等小浩考上大学，我们再享福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知道拧不过他们，便不再坚持。只是每次回来，看到他们住在这种简陋的房子里，心里总不是滋味。</p>

    郑仪看着父亲有些拘谨地端来茶杯，粗糙的指节上还带着工厂里蹭上的机油痕迹，心里微微一酸。</p>

    “爸，我来吧。”</p>

    他起身接过茶杯，不让父亲忙前忙后。</p>

    母亲已经急匆匆地从厨房里端出刚炒好的青菜和腊肉，又手忙脚乱地翻出几个鸡蛋：</p>

    “你先吃点垫着，我再去炒两个菜……”</p>

    郑仪伸手拦住她：</p>

    “妈，不用忙，这些够吃了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坐在对面，搓了搓手，像是不习惯和儿子这样面对面坐着，半晌才开口道：</p>

    “工作……挺忙的吧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，熟悉的味道让他恍惚了一瞬：</p>

    “还好，最近不忙，才请了假回来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、那挺好……”</p>

    父亲点了点头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问什么，但最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。</p>

    “挺好。”</p>

    母亲给他添了饭，絮絮叨叨地嘱咐：</p>

    “在外面照顾好自己，你从小就不知道吃饭，胃都不好……”</p>

    郑仪安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。</p>

    他知道父母一直以为他只是省里一个普通的公务员，甚至连名字都很少在电视上出现。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安心。</p>

    厂里的工友们问起“你儿子做什么的”时，父亲只会笑笑：</p>

    “在省里上班，坐办公室的。”</p>

    这样就好。</p>

    他不希望那些官场上的风云诡谲影响到这个小小的家。</p>

    父母不必知道那些明争暗斗，也不必为了他的前途提心吊胆。</p>

    他只需要让他们看见，自己在城里过得很好、很安稳就够了。</p>

    “对了，小浩快要高考了吧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放下筷子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快了快了，那小子最近天天学到半夜。”</p>

    母亲说起小儿子，脸上终于露出笑容。</p>

    “班主任说能考个好大学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：</p>

    “这里有点钱，给他请个家教或者买点营养品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立刻摆手：</p>

    “不用不用！你自己留着！我们这有钱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收着吧，”</p>

    郑仪把信封压在茶杯下面，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。</p>

    “我津贴够用。”</p>

    吃过饭，郑仪陪父亲坐在小阳台的藤椅上喝茶。</p>

    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洒落进来，给简陋的屋子添了几分温暖。</p>

    “爸，”</p>

    郑仪抿了口茶，缓缓开口。</p>

    “我打算结婚了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，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：</p>

    “结婚？什么时候的事？”</p>

    “最近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语气平静。</p>

    “认识了一个姑娘，工作关系接触的，家里是知识分子。”</p>

    他没提秦月的家世、学历，也没提这门婚事背后的盘算，只简单地说：</p>

    “性格很好，独立理性，和我合得来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沉默了一会儿，问道：</p>

    “她……知道你家庭情况吧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唇角微微弯起：</p>

    “她知道，并不介意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叹了口气，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：</p>

    “我们家条件不好，你从小懂事，没让我们操过心，你弟弟还在读书，我和你妈也给不了你什么支持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爸，”</p>

    郑仪打断他。</p>

    “我不需要家里准备什么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望着他，眼神复杂。</p>

    郑仪知道父亲在想什么，儿子在省城当公务员，如今要娶一个家境优渥的女孩，父母心里总会有几分忐忑，怕对方嫌弃他们的出身，怕儿子以后为难。</p>

    “她不会在乎这些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淡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她是那种……看人看本事的人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嘴唇动了动，最终点了点头：</p>

    “你自己觉得合适就行。”</p>

    母亲从厨房探出头，听到他们的对话，立刻擦了擦手跑过来：</p>

    “怎么突然要结婚了？姑娘多大了？做什么的？家里如何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轻描淡写地应付了几句：</p>

    “27岁，搞科研的，父母都是大学教授。”</p>

    “大学教授！”</p>

    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。</p>

    “那……那人家能瞧得上咱家吗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没回答这个问题，只是说：</p>

    “我们相处得很好，婚事是她父母先提议的。”</p>

    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，似乎不敢置信，但儿子如今沉稳淡然的样子，又让他们说不出质疑的话。</p>

    他们这个儿子从小就有主见，从不做没把握的事。</p>

    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”</p>

    母亲搓着手。</p>

    “那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？”</p>

    “定下日子后，我会安排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又和父母聊了很多，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，弟弟郑浩应该快放学了。</p>

    “我待会儿去接小浩吧。”</p>

    父亲一愣：</p>

    “你知道他在哪上学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微微一笑：</p>

    “松林县一中，高三八班，对吧？”</p>

    母亲惊讶地张了张嘴：</p>

    “你、你这都记得？”</p>

    “记得，”</p>

    他站起身，拿起外套往门口走去。</p>

    “我记得很多事。”</p>

    包括那些他从未说出口的、也不会让父母知晓的，他所站的这个位置，究竟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