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开幕

    省行政中心大楼前，大理石台阶光可鉴人，红旗猎猎。</p>

    郑仪身着深蓝西装，领带系得一丝不苟；身旁的张海峰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，衣领处还能隐约看到绣着的“城南物流”字样。</p>

    两人在安检口形成鲜明对比，引得不少人侧目。</p>

    “请出示邀请函。”</p>

    安保人员拦住张海峰。</p>

    郑仪递上两人的证件：</p>

    “这位是发言嘉宾。”</p>

    保安接过文件，上下打量着张海峰——粗糙的手掌、沾着机油痕迹的指甲、脚上那双刷得发白却依然透出尘土味的劳保鞋，皱起眉头：</p>

    “您确认？”</p>

    “有问题吗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“没有没有……”</p>

    保安慌忙放行。</p>

    踏入会场，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。</p>

    衣香鬓影间，西装革履的官员们手持香槟低声交谈，几名记者正围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学者提问。</p>

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古龙水与高档茶叶混合的气息。</p>

    张海峰的脚步明显迟疑了。</p>

    “别怕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在他耳边低语。</p>

    “你今天代表的，是千千万万没有机会站在这里的工人兄弟。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一阵骚动从门口传来。</p>

    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几位领导簇拥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入场——王振国到了。</p>

    郑仪注意到，徐永康教授正快步迎上去，两位老人握手时，徐教授凑在王部长耳边说了些什么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的目光越过人群，准确锁定了他们这边。</p>

    “我去打声招呼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低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你在这等我。”</p>

    挤过人群时，他听到背后传来窃窃私语：</p>

    “那是谁？怎么穿着工装就进来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听说是什么工人代表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真晦气，这种场合——”</p>

    郑仪停下脚步，转身凌厉地扫了一眼。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立即噤声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正在与人寒暄，看到郑仪走近，含笑点头：</p>

    “小郑啊，听说你今天有精彩发言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礼貌地与王振国握手，姿态谦逊却不卑微。</p>

    “王部长，不只我，还有我的朋友，他是城南物流园的工人，自学法律，帮助工友维权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侧身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张海峰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的目光越过郑仪的肩头，落在张海峰身上。</p>

    郑仪没有刻意抬高自己的姿态，也没有过分热络巴结，只是如实陈述：</p>

    “我们这次的发言，主要想请您多关注基层的法律援助问题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眼中浮现一丝欣赏：</p>

    “好，我会认真听。”</p>

    简单寒暄后，郑仪便礼貌地告退。</p>

    他刚回到张海峰身旁，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。</p>

    程悦穿着得体的连衣裙，正陪在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身边。</p>

    那位男子面容沉稳，眉宇间与程悦有几分相似，举手投足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度。</p>

    程安书。</p>

    省委办公厅秘书长，程悦的父亲。</p>

    郑仪的眼神微微一动，但很快恢复镇定。</p>

    程悦看到他，眼睛一亮，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袖子，说了句什么。</p>

    程安书抬眸望来，目光落在郑仪身上，短暂停留后，又扫过一旁略显局促的张海峰。</p>

    “郑仪！”</p>

    程悦走过来，笑容明艳又不失分寸。</p>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工人朋友？”</p>

    “对，张海峰，城南物流园的工人，也是自学法律的‘草根律师’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微笑着介绍，语气平静，既不刻意巴结，也不故作清高。</p>

    程悦主动向张海峰伸出手：</p>

    “你好，我听郑仪提过你的事情，很敬佩。”</p>

    张海峰有些紧张，下意识在工装上擦了擦手，才小心握了一下：</p>

    “您、您好。”</p>

    程安书此时也走了过来，脸上挂着官方式的微笑：</p>

    “小伙子不错，能自学法律帮助工友，很有觉悟。”</p>

    他的语气不算热络，但至少没有轻视。</p>

    郑仪不卑不亢：</p>

    “程秘书长，基层的法律援助确实需要更多支持，我们今天的发言也想提到这一点。”</p>

    程安书微微点头：</p>

    “嗯，这个议题很有意义。”</p>

    他的态度不算亲近，但也没表现出排斥，只是略带审视地看了郑仪一眼。</p>

    程悦站在父亲旁边，眼神清澈坦荡，看向郑仪时没有丝毫闪躲。</p>

    和前世林家不同，程家至少愿意堂堂正正地打量他。</p>

    “爸，我们找个座位吧，论坛快开始了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自然地挽住父亲的手臂，朝郑仪眨了眨眼。</p>

    “一会儿期待你们的发言。”</p>

    程安书没再多说什么，顺着女儿的引导朝前排走去。</p>

    郑仪和张海峰找到自己的席位，在会场靠后的位置。这里视野不算最佳，但胜在安静，能避开不必要的寒暄。</p>

    张海峰紧绷的脊背终于稍稍放松，他压低声音问：</p>

    “刚才那位就是省委的程秘书长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点头：“嗯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他女儿？”</p>

    张海峰微微侧目。</p>

    “你和她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普通朋友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打断道，语气平静。</p>

    张海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，没再追问。</p>

    会场灯光渐渐暗下，一束追光灯落在主席台上。</p>

    主持人走上台，声音洪亮。</p>

    “第六届江东省法治青年学者论坛，现在开始！”</p>

    掌声雷动。</p>

    郑仪的目光扫过前排，王振国正襟危坐，神情肃穆；徐永康教授在他身旁，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；程安书坐在稍偏的位置，姿态放松却依然透着威严；程悦坐在父亲身侧，目光投向台上，认真而专注。</p>

    后排是各路学者、官员、企业代表，其中不乏新诚集团的身影。</p>

    郑仪甚至看到了周慕云，正微笑着与旁人低语，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自己这边。</p>

    论坛的前半场按部就班地进行着。</p>

    几位青年学者依次上台，围绕“法治创新”侃侃而谈。</p>

    他们的发言专业而严谨，却多少带着象牙塔里的理想化，数据模型、理论框架、国外经验，漂亮却略显空泛。</p>

    台下的掌声礼貌而克制。前排的领导们时而点头，时而记录，但郑仪注意到，王振国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，似乎有些不耐。</p>

    终于，主持人念到了郑仪的名字：</p>

    “下面有请政法大学徐永康教授的学生，郑仪同志，及特邀基层代表张海峰同志，为我们带来《基层法治实践的困境与突破》。”</p>

    会场出现轻微的骚动。不少人的目光投向郑仪，以及他身旁那个格格不入的工人。</p>

    郑仪站起身，坦然走向讲台。张海峰深吸一口气，跟了上去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