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四级主任科员

    Y这不是普通的入职安排。</p>

    四级主任科员。</p>

    按照惯例，应届毕业生或新录用公务员，通常从一级科员起步，少数优秀高学历者可定为四级主任科员，但往往需要特殊审批。</p>

    而郑仪，不仅仅是四级主任科员，更被直接分配到了省发改委的发展规划处。</p>

    这是发改委的核心处室，负责全省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战略规划、政策研究，甚至涉及重大项目的布局审批，权力与影响力远超一般部门。</p>

    出租屋里，郑仪望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和试卷，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迹。</p>

    国考行测真题集、申论范文精析、政策热点汇编，还有那些手写的读书笔记和思维导图，每一本、每一页，都记录着他这些年的日日夜夜。</p>

    他伸出手，指尖轻轻抚过其中一本笔记，那些被他反复勾画的重点、批注的感悟，如今已成为他脚下台阶的一部分。</p>

    他上岸了。</p>

    所有的一切，在这一刻，终于有了答案。</p>

    郑仪缓缓坐下，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出租屋，斑驳的墙皮，吱呀作响的椅子，二手市场淘来的书桌，以及那盏陪伴他无数夜晚的台灯。</p>

    就是在这里，他从一张白纸，一步步写满了野心与谋划。</p>

    郑仪决定先给家里打个电话，电话接通时，背景音里传来熟悉的乡音，母亲的声音带着欣喜：</p>

    “仪娃子？咋这时候打电话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靠在窗边，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，语气平静：</p>

    “妈，工作定下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定下来了？”</p>

    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。</p>

    “真的？省里的单位？”</p>

    “嗯，省发改委。”</p>

    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，似乎是在叫父亲过来听。</p>

    接着是父亲沉稳却难掩激动的声音：</p>

    “好，好啊！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了！”</p>

    郑仪笑了笑，没多解释什么。</p>

    父亲又问了几句单位的情况，他简单回答：</p>

    “刚出公示，一星期之后入职。”</p>

    母亲插话：</p>

    “啥时候回来？妈给你做顿好的！”</p>

    “等忙完这阵子。”</p>

    电话的最后，父亲沉默了一会儿，才低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仪娃子，好好干，别……别辜负了组织的信任。”</p>

    这句话带着郑仪熟悉的、属于老一辈人的朴素信仰，对“组织”的敬畏与期待。</p>

    郑仪认真的答应道：</p>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</p>

    挂断电话，屋内重新安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他没有告诉父母政审时的波折，没有提郑家的橄榄枝，更没有解释这个职位背后的风云涌动。</p>

    有些路，只能自己走。</p>

    政法大学的校园依旧宁静肃穆，法桐树影婆娑，郑仪拎着两提上好的明前龙井，径直走向徐永康的办公室。</p>

    门虚掩着，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。</p>

    郑仪轻叩三下，里面传来徐永康沉稳的嗓音：</p>

    “进来。”</p>

    推门而入，刘志明正坐在徐永康对面，两人面前各自摆着一杯清茶，显然已聊了一会儿。</p>

    “老师，师兄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欠身示意，将茶叶放在一旁的矮柜上。</p>

    “打扰了。”</p>

    徐永康扫了眼茶叶：</p>

    “明前龙井？你小子倒是舍得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笑了笑：</p>

    “比不上老师珍藏的好茶，略表心意。”</p>

    刘志明起身拍了拍郑仪的肩，调侃道：</p>

    “咱们这位师弟现在可是发改委的大红人，四级主任科员直接进发展规划处，前途无量啊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摇头：</p>

    “师兄过奖了，运气好罢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运气？”</p>

    刘志明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。</p>

    “如果真是运气的话，那你运气未免好过头了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面色不改，只是目光微微一闪，看来政审的风波已在小范围内传开，只是没人敢明着议论背后究竟是谁在施压。</p>

    徐永康摆手打断：</p>

    “行了，今天叫你来，不是为了听这些虚的。”</p>

    他指了指茶壶。</p>

    “自己倒茶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熟门熟路地取杯斟茶，三人落座，气氛从寒暄转入正题。</p>

    刘志明放下茶杯，表情渐渐严肃起来。</p>

    \"发展规划处不是一般的地方，省发改委的核心处室，分管全省五年规划、重大项目审批，连各地市的产业布局都要过你们的手。\"</p>

    他抬眼看向郑仪：</p>

    \"你知道为什么把你放在那里吗？\"</p>

    郑仪摇头：</p>

    \"师兄明示。\"</p>

    \"两个原因。\"</p>

    刘志明竖起两根手指。</p>

    \"第一，发展规划处是王部长改革的桥头堡，需要新鲜血液；第二，程秘书长需要一个能稳住局面的人。\"</p>

    \"处里现在什么情况？\"</p>

    郑仪问道。</p>

    刘志明冷笑一声：</p>

    \"乱得很，至少三股势力在较劲。\"</p>

    他掰着手指数道：</p>

    \"改革派想要打破现有规划，推动新兴产业布局；地方派想保住传统产业利益；还有...\"</p>

    刘志明顿了顿，声音更低了：</p>

    \"京城空降的势力。\"</p>

    \"京城？\"</p>

    郑仪微微皱眉。</p>

    \"江雪。不到三十岁，从国家发改委调下来的，背景很硬。\"</p>

    郑仪立刻明白了这个名字的重要性，来自中央的空降干部，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更高层的意志，并且此人就在王振国青年干部培训营的名单之上。</p>

    \"她什么立场？\"</p>

    \"不显山不露水。\"</p>

    刘志明摇头。</p>

    \"既不站王部长的改革派，也不完全倾向程秘书长的稳健派，但每次关键决策，她都能影响到最终结果。\"</p>

    徐永康突然开口：</p>

    \"这种人最危险。没有明确立场的人，要么是墙头草，要么...\"</p>

    \"就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。\"</p>

    郑仪接话道。</p>

    刘志明点头：</p>

    \"所以你要特别留意她。另外...\"</p>

    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。</p>

    \"这是发展规划处近期要评审的几个重点项目，其中这个——\"</p>

    他的手指点在一个名为《江东省新能源产业布局规划》的项目上。</p>

    \"是王部长亲自推动的，要重点关照。\"</p>

    郑仪快速浏览文件，突然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停住目光，新诚集团，周慕云的公司赫然在首批试点企业名单中。</p>

    刘志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：</p>

    \"周慕云这个人，能用，但要防着。\"</p>

    刘志明轻轻啜了口茶，继续说道：</p>

    \"发展规划处现任处长是吴文韬，四十出头，表面中立，实际倾向程秘书长。这人做事稳字当头，最讨厌冒进，但胜在不贪不占，还算干净。\"</p>

    \"副处长郑为民，本地派，魏宏的好友，专挑项目的毛病，是个难缠的角色。\"</p>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：</p>

    \"不过这人有个弱点，他小舅子开了家设计院，专门接政府项目的规划设计，你懂我意思吧？\"</p>

    郑仪微微点头。这种裙带关系在体制内并不罕见，但往往就是最致命的软肋。</p>

    \"还有个关键人物叫马明远，副处长，改革派，王部长的嫡系。\"</p>

    刘志明的语气轻松了些。</p>

    \"这人性格直，有什么说什么，是个不错的突破口。\"</p>

    徐永康看着自己的学生，沉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郑仪，这次不同以往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过去你只是考生，输赢不过是一张录取通知书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但从踏进发改委大门的那一刻起，就不一样了。你下的每一步棋，都关乎人命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神色严肃，他明白老师的意思。</p>

    发展规划处的每一个决策，都会影响千万人的就业、收入甚至生存。前世的陈道远，正是因为动了太多人的饭碗，才落得个“意外身亡”的下场。</p>

    刘志明起身，拍了拍郑仪的肩膀：</p>

    “师弟，最后送你一句话。”</p>

    “在发改委，有三种人死得最快。”</p>

    “挡路的，贪心的，和自以为聪明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好自为之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