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 军工

    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规律声响。</p>

    “查了一个月还没有结果，就是结果。”</p>

    他缓缓闭上眼睛。</p>

    如果查不出凶手，那就意味着，这个凶手不能查，或者……查到了，也不能动。</p>

    车祸的真相或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，但这场“意外”最终会变成一场无声的角力。</p>

    他没有愤怒，没有不甘，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。</p>

    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事实，有人想让他在权力博弈中永远闭嘴。</p>

    而现在，他醒了。</p>

    郑仪知道，这场博弈已经超出了官僚体系的范畴。有人在用另一种规则跟他玩这场游戏。</p>

    江东省，某私人会所。</p>

    包厢内的灯光昏暗而奢华，深色的实木装饰映衬着墙上的名家字画。</p>

    陈平靠在真皮沙发上，手里握着半杯威士忌，冰球在琥珀色的酒液中缓缓融化。</p>

    秘书站在一旁，压低声音道：</p>

    “陈主任，郑仪醒了。”</p>

    陈平的动作顿了一下，眼神微沉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他晃了晃酒杯，嗓音低沉：“醒了好啊，年轻人命硬。”</p>

    秘书犹豫了一下，低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华微电子那边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于华没这个胆子。”</p>

    陈平打断他，冷笑一声。</p>

    “你以为他敢买凶杀人？他最多就是找几个小混混堵人，或者打几通电话搞点小动作。要他冒这种风险，他不敢。”</p>

    秘书默然。</p>

    确实，于华虽然贪婪，但不是疯子。</p>

    买凶杀人这种手段，一旦泄露，就是满盘皆输。他不会赌这么大。</p>

    “郑仪动了半导体专项，确实得罪了不少人。”</p>

    陈平淡淡道：</p>

    “但你觉得，谁会冒着杀人的风险去动他？”</p>

    秘书摇头：</p>

    “我不敢猜。”</p>

    “军工。”</p>

    陈平的声音很轻。</p>

    军工？</p>

    军工系统的人，向来不讲官场规则。</p>

    他们有自己的规矩，自己的行事方式，甚至连省里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。</p>

    陈平呷了一口酒，眼神深邃：</p>

    “郑仪要查华微电子，华微电子背后是谁？军方的订单。这笔钱要是断了，有些人会很难受。”</p>

    秘书明白了：</p>

    “您的意思是，军工的人不想让华微被查，所以直接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我什么都没说。”</p>

    陈平冷冷打断他。</p>

    “但有一点你要清楚，在这个圈子里，有些人可以玩规则，有些人不需要规则。”</p>

    秘书深深吸了一口气，低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那郑仪醒来，会不会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他如果聪明，就会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硬碰的。”</p>

    陈平冷笑。</p>

    “他能查华微，能查于华，甚至能查科技厅，但军工这条线，他查不动。”</p>

    因为那已经不是官场的较量了。</p>

    那是一场真正的权力较量，甚至……可能是一场生死较量。</p>

    “那我们要……”</p>

    秘书试探着问。</p>

    陈平放下酒杯，眼神淡漠：</p>

    “让他自己选。他想走多远，那是他的事。我只做我觉得该做的事情。”</p>

    秘书沉默。</p>

    他知道，陈平的意思是，既不帮郑仪得罪军工，但也不会替军工擦屁股。</p>

    郑仪如果继续查下去，那就是他自己找死。</p>

    但如果他收手，或许能活。</p>

    省委组织部，王振国办公室。</p>

    厚重的实木大门紧闭，百叶窗拉下，隔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——《关于江东省华微电子专项资金审计情况的调查汇报》。</p>

    他脸色阴沉如铁，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扶手。</p>

    “查了一个月，就给我这种敷衍了事的报告？”</p>

    他的声音不大，让站在对面的公安厅副厅长魏建平额头渗出冷汗</p>

    “王部长，不是我们不尽力，是……这案子牵扯的方面太多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多？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冷笑一声，拿起那份报告重重拍在茶几上。</p>

    “华微电子挪用专项资金，科技厅审批失职，现在还有人敢对郑仪下手？你告诉我这叫‘多’？”</p>

    魏建平喉结滚动，压低声音：</p>

    “王部长，我们不是没查到，是有些线索……查不动。”</p>

    “谁？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直接问。</p>

    魏建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硬着头皮道：</p>

    “军方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哪一家？”</p>

    “江东军区的几个装备采购负责人，和华微电子有密切往来，这些年的订单有猫腻，郑处长要查华微，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……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的眼神骤然变冷。</p>

    军工系统确实特殊，他们不归地方管，甚至有时候连省里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。过去这么多年，没人敢动这条利益链，不是因为不知道，而是因为不敢碰。</p>

    但现在，有人动到了他王振国的人头上。</p>

    “证据呢？”</p>

    “有，但……不够硬。”</p>

    魏建平额头上的汗更多了。</p>

    “卡车司机的尸检报告显示他生前被注射了药物，导致神经紊乱，但药物来源查不到；另外，事发前三天，有一个军牌车辆在肇事路段反复出现过。”</p>

    “军牌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是，但那辆车登记在军区后勤部名下，我们……没法深入查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缓缓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背对着魏建平，沉默了很久。</p>

    魏建平不敢出声，只能低着头等待。</p>

    终于，王振国开口了，声音低沉而坚决：</p>

    “郑仪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他在大塘镇敢查吴长山，在产业处敢动华微电子，不是因为胆子大，而是因为他知道，他背后站着的是组织，是改革的大势。”</p>

    “现在他被人撞成重伤，你们告诉我查不动？”</p>

    他转过身：</p>

    “既然地方公安查不动，那就让能查的人来查！”</p>

    魏建平猛地抬头：</p>

    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中央巡视组下周就到江东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的声音极冷。</p>

    “我会亲自汇报。”</p>

    魏建平倒吸一口凉气。</p>

    中央巡视组一旦介入，那就不是简单的违规违纪问题了，而是上升到政治高度的大案！</p>

    王振国这是要掀桌子！</p>

    “王部长，这会不会……”</p>

    魏建平嗓音发干。</p>

    “动作太大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大？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冷冷一笑。</p>

    “江东省的半导体产业被一群蛀虫把持了这么多年，郑仪刚想改革就差点丧命，你觉得这还叫‘大’？”</p>

    他走回办公桌，抽出一份文件夹，甩到魏建平面前：</p>

    “把你们查到的所有材料，整理成报告，直接送到我这里。”</p>

    “记住，这件事，从现在开始，你们公安厅只对我一个人负责。”</p>

    魏建平肃然敬礼：</p>

    “是！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站在窗前，看着魏建平离开的背影，眼神深邃。</p>

    他当然知道军工这条线不好碰，但他更清楚，如果这次退缩了，以后就没人敢碰这些既得利益集团了。</p>

    郑仪是他的棋子，更是他的门生。</p>

    他不能就这么算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