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6章 这不是攻城，分明是送死

    然而阿勒坦并未注意到。</p>

    在凉州城的另一侧，东门方向，一队万余人的骑兵正护送着几辆马车，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，匆匆驶入了城内。</p>

    这支队伍打着大盛朝廷的仪仗，为首的，正是奉了庆帝之命，前来“监督”和“会审”凉州王的钦差使团。</p>

    凉州总督府内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</p>

    主位上，傅青山一身甲胄，面容沉静，他是赵轩离去前指定的最高守将。</p>

    他的下手边，坐着一位同样戎装在身，气势沉稳的将军，正是刚刚率一万精兵抵达的鹰扬将军马钧。</p>

    马钧是大将军慕容正的心腹，为人方正耿直。</p>

    他刚一进城，屁股还没坐热，就得知城外大蒙的五万铁骑已经兵临城下。</p>

    “傅将军，”马钧的声音低沉有力，“末将奉陛下之命驰援凉州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今外敌当前，末将所部一万弟兄，愿与凉州军共存亡，请将军下令！”</p>

    傅青山点了点头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</p>

    与两位将军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厅堂另一侧的三位朝廷钦差。</p>

    户部侍郎钱钟，一个养尊处优的胖子，此刻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，冷汗浸湿了华贵的官服。</p>

    他哆哆嗦嗦地开口：“这……这可如何是好？五万……五万蛮族铁骑啊！”</p>

    “凉州王他跑哪儿去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他私开边衅，惹出这天大的祸事，却自己跑了，把我们扔在这里等死！”</p>

    兵部郎中孙立，一个面容精瘦的中年人，脸色惨白如纸。</p>

    他比谁都清楚一万守军面对五万精骑意味着什么，那几乎是必死之局。</p>

    他尖着嗓子附和道：“拥兵自重，擅开边衅！如今大祸临头，果然不出我等所料！”</p>

    “这下好了，城破人亡，我等都要为他陪葬了！”</p>

    刑部主事王甫，本是来会审赵轩“残杀士人”之罪的，此刻却觉得无比讽刺。</p>

    他哭丧着脸，瘫在椅子上：“完了，全完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早知如此，我就不该接这趟差事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这下别说审案了，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两说。”</p>

    三位文官唉声叹气，面无人色，仿佛凉州城已是大蒙铁骑的囊中之物，而他们就是那待宰的羔羊。</p>

    他们你一言我一语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赵轩身上。</p>

    傅青山听着他们的聒噪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，但终究没有发作。</p>

    他只是平静地对马钧说：“马将军，有劳你率部前往西城墙，协助防守。”</p>

    “城防之事，王爷早已有所部署。”</p>

    “好！”马钧干脆利落地起身，对着三位钦差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傅青山也随之起身，淡淡地对三位魂不附体的钦差说道：“三位大人，战事将起，刀剑无眼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们还是留在总督府后院为好，那里安全些。”</p>

    说完，他便转身离去，留下钱钟三人面面相觑，心中的恐惧更甚。</p>

    “轰！轰！轰！”</p>

    沉重的战鼓声从城外传来，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。</p>

    阿勒坦已经等不及了，他拔出弯刀，向前猛地一挥：“攻城！”</p>

    “呜——”</p>

    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。</p>

    五万大蒙铁骑发出了震天的咆哮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向着凉州城墙发起了凶猛的冲击。马蹄翻飞，大地轰鸣，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，足以让任何一支军队胆寒。</p>

    阿勒坦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，他期待着看到城墙上守军惊慌失措，四散奔逃的景象。</p>

    然而，他失望了。</p>

    凉州城墙上，一片死寂。</p>

    就在大蒙前锋冲入三百步范围的瞬间，一道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陡然响起！</p>

    “咻——”</p>

    一根足有儿臂粗细，顶端闪烁着森然寒芒的巨大弩箭，仿佛凭空出现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，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，狠狠地钉在了一名冲在最前方的蒙军千夫长的胸口！</p>

    巨大的惯性带着那名千夫长连人带马向后倒飞出去，一连撞翻了七八名骑兵，才轰然落地。</p>

    那名千夫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，胸口便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，死得不能再死。</p>

    阿勒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</p>

    这是什么东西？</p>

    不等他反应过来。</p>

    “咻！咻！咻！”又是数十道同样的破空声接连响起。</p>

    城墙之上，一架架造型狰狞的三弓床弩露出了它们冰冷的身影。</p>

    巨大的弩箭如死神的镰刀，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蒙军中那些挥舞着旗帜、发号施令的将官。</p>

    每一箭射出，必有一名百夫长或千夫长应声落马，在蒙军的冲锋阵型中制造出一片又一片的混乱。</p>

    饶是如此，悍不畏死的蒙军依旧冲到了城墙之下。他们架起云梯，嘶吼着向上攀爬。</p>

    “放！”</p>

    城墙上，傅青山冷静地下达了命令。</p>

    回答他的，是“嗡”的一声密集轰鸣。</p>

    数千张复合弓与连弩同时开火，箭矢如乌云般倾泻而下，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弹幕。</p>

    冲在最前方的蒙军士兵，像是被割倒的麦子，成片成片地倒下，城墙下瞬间被尸体和鲜血铺满。</p>

    “轰隆！”</p>

    就在此时，城墙上突然飞出无数个黑乎乎的陶罐，越过人群，落入蒙军阵型的后方。</p>

    紧接着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战场！</p>

    火光冲天，泥土与残肢断臂齐飞。无数蒙军士兵被这前所未闻的“天雷”炸得人仰马翻，鬼哭狼嚎。</p>

    伴随着陶罐一同落下的，还有一桶桶黑色的火油，被爆炸点燃。</p>

    瞬间化作一片火海，将无数士兵吞噬。</p>

    凄厉的惨叫声，爆炸的轰鸣声，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，城下已然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。</p>

    阿勒坦目眦欲裂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</p>

    这是凉州？这是那座只有一万守军的空城？</p>

    这些闻所未闻的守城利器，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？</p>

    “保护王子！”</p>

    就在他失神的一刹那，又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直奔他而来！</p>

    大蒙国师萨玛脸色剧变，一把将阿勒坦从马背上拽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“噗！”</p>

    那根巨大的弩箭，越过整整一千步距离，几乎是擦着阿勒坦的头皮飞过，将他身后那面代表着王子身份的巨大狼头纛旗，连同旗杆一起，轰然射断！</p>

    阿勒坦狼狈地摔在地上，感受着脸颊上被劲风刮出的血痕，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</p>

    他……差一点就死了！</p>

    “撤！王子！快撤兵！”萨玛脸色铁青，慌忙下令。</p>

    周围的蒙军将领们也个个面如土色，眼中满是惊恐。</p>

    这场仗打得太诡异，太可怕了。</p>

    根本不是攻城，完全是在主动送死！</p>

    “撤兵！快撤兵啊王子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