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泛黄古书

    操我打死你们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骂骂咧咧地猛然坐起身，同时朝着前面扇了一巴掌。</p>

    下一刻，他汗如雨下，大口喘息着。</p>

    呼……</p>

    原来是做了个恶梦。</p>

    还以为二姨一家又来要账了。</p>

    罗旭家是郊区胡同里的平房，算得上天州市为数不多的老破小。</p>

    住在这里的人，条件自然不会太好，甚至过半数都没有装空调，至于罗家……更是连电风扇都没有。</p>

    其实以前有一个，坏了，便没再买新的。</p>

    此时盛夏正午，本就炎热，罗旭只觉这一觉睡的，连裤裆都湿透了。</p>

    他喘了几口大气，拎起床边装着凉白开的铝壶，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，这才压了压火。</p>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屋外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。</p>

    “韩蓉我告诉你，今儿你要是不还钱，咱就法院见！”</p>

    “哎呀丽梅，有嘛事儿咱屋里说行吗？别在这嚷嚷啊！”</p>

    “我嚷嚷怎么了？我就是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你们罗家是老赖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心中一愣，这……是二姨和老妈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妈的，敢情不是做梦，那白眼儿狼真来了！</p>

    下一秒，他拎着铝壶便冲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两年前，罗旭还上高中的时候，他大哥罗强因为打架被关了大狱。</p>

    罗旭爸死得早，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。</p>

    以前他每月都往家里交钱，虽然不多，但一家人也刚刚够吃饭。</p>

    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，母亲韩蓉不但要凑钱给对方赔偿，每月去探视还得给大儿子“上钱”，让本就不富裕的家，直接拮据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拿出家里所有的钱也不够，韩蓉无奈之下，便拿出罗旭姥爷留下的一件古董，卖了六万块钱，这才把账都还上。</p>

    可谁知罗旭二姨听到这事儿，直接找上了门，说这古董也有她一半，无论如何让韩蓉给她三万块钱。</p>

    虽然罗旭不同意，还跟二姨吵了一架，说这毕竟是姥爷留给他们家的，可韩蓉终究是怕破坏了姐们亲情，无奈答应了下来，还给她打了个欠条。</p>

    从那以后，韩丽梅算是对罗家百般看不起，还冷嘲热讽，罗旭不服怼上几句，她就来一句：哟，有脾气？那还钱啊！</p>

    单这句话，便让罗家人无言以对，毕竟……给人家打了欠条。</p>

    后来因为交不起学费，罗旭不想老妈为难，就索性不念了。</p>

    当时韩蓉因为这事还打了罗旭一顿，可事已至此，她也只能埋怨自己命苦，最后抱着儿子大哭了一通。</p>

    然后罗旭的二姐进了厂里工作，罗旭也在皮帽胡同口的饭馆儿打杂，这才让家里的压力稍稍缓解。</p>

    饶是如此，微薄的收入也只够娘仨吃饭的，更何况还得给老大一些，所以根本存不下。</p>

    按理说这笔账约好了两年还清，可眼下还有一个月，二姨便隔三差五就来家里要账，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。</p>

    有几次罗旭从外面回来，都看到老妈在掉眼泪，可任凭罗旭怎么追问，她都不说，只是自己默默承受。</p>

    这次终于让他撞上了，怎么可能任凭外人欺负老妈？</p>

    这会儿一个系着围裙、拿着炒菜铲的中年妇女，正双眼含泪地站在院子里。</p>

    正是罗旭的老妈，韩蓉。</p>

    而她对面，则是二妹韩丽梅和一双儿女，张达和张雪。</p>

    相较于韩蓉，韩丽梅显得年轻不少，不仅穿着挺时髦，皮肤保养得也很好。</p>

    再加上有儿女助阵，那气势就俩字儿，威风极了！</p>

    韩丽梅双臂环抱胸前，高高在上道：“韩蓉我告诉你，还是那句话，不还钱我就起诉，让你蹲大牢，找你们家老大去！”</p>

    一听这话，韩蓉整个人都惊了，热泪顿时流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这像是亲妹妹嘴里说出来的话吗？</p>

    “丽梅，你、你怎么这么说？强子可是你亲外甥啊！”</p>

    “那我怎么说？”</p>

    韩丽梅白了一眼：“咱俩一个家出来的，你说你怎么混成这样了？嫁了个短命鬼，生了个劳改犯，跟你们当亲戚，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韩蓉气得浑身颤抖，心都凉了。</p>

    “韩丽梅，你说的是人话吗！”</p>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罗旭直接从屋里冲了出来，抓着铝壶便朝着韩丽梅砸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罗旭是个孝子，满胡同的人都知道，虽然平日里为人憨厚，但谁敢欺负他老妈，他真拼命！</p>

    韩丽梅吓得连忙躲开，脚下一个拌蒜，直接摔了个屁股墩。</p>

    “操！罗旭，你敢打我妈，我弄死你！”</p>

    一见罗旭动手，韩丽梅的儿女立马不干了，张达直接冲了上去。</p>

    罗旭拎起铝壶便迎面拍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啪的一声，张达直接被砸得眼冒金星，脚下都拌蒜了。</p>

    “就你这揍性，能弄死谁啊？”罗旭瞪起眼睛看向张达。</p>

    胡同里长大的孩子，论打架……他罗旭可没怵过谁！</p>

    刚想上来拼命的张雪看到这一幕，也立马停下了。</p>

    真打啊？</p>

    “唉哟你个小流氓，居然敢打人，没法活啦……”</p>

    韩丽梅见罗旭来横的，直接开始撒泼，拍打双腿大哭起来。</p>

    “报警，一定要报警，把这一家子都抓啦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冷眼看去：“行啊，你们私闯民宅，欺负我妈，看警察管不管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韩丽梅瞬间没了话。</p>

    今天的确是她让儿子踹门进来的。</p>

    “韩丽梅我告诉你，以前你们家揭不开锅，我爸出手就给你们千八百的，而且那古董本来就是姥爷留给我妈的，你心里明镜似的，现在你们三天两头来闹，还有良心吗？”罗旭瞪起双眼，青筋都绷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韩丽梅索性耍起无赖，摆了摆手：“切，给我钱那是你们乐意，我逼着你们了？而且那古董是家里的，写你妈名字了？现在欠条在我手里，甭废话！”</p>

    “我没说不还，但这笔账现在还不到日子，你们现在来闹早了点吧？”罗旭气呼呼说道。</p>

    “我知道还差一个月，但你们家混得这德行，一个月能拿出钱来？”</p>

    “能！我保证按时还你钱，但你们不能再来骚扰我妈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咬紧牙道。</p>

    他心里明白，自己一个月才一千来块钱，而且家里也要生活，弄出三万……简直天方夜谭。</p>

    可他没有办法，至少现在不能让这些人再欺负老妈！</p>

    “一个月赚三万？就凭你个小流氓，我信吗？”</p>

    韩丽梅一听这话，直接站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“那你甭管，到时候凑不上钱，我砸锅卖铁，就算把房子卖了也给你，行了吗？”罗旭道。</p>

    韩丽梅点了点头：“行，这话是你说的，到时候我来再没钱，可就收房了，你不能再犯混！”</p>

    “不送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直接指向了门口。</p>

    韩丽梅虽然不敢相信，但一个月她还是等得起，索性便带着儿女离开了。</p>

    “妈，您没事吧？”几人离开，罗旭连忙问向老妈。</p>

    韩蓉抹着眼泪道：“没事，你这孩子，大人的事儿，你瞎掺和嘛啊！”</p>

    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欺负您啊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满脸心疼看着老妈，这才发现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，在她眼里并不苍老的老妈，已经有皱纹了……</p>

    “妈，您放心，我一定把钱还给他们，以后我还要让您过好日子！”</p>

    听到儿子这话，韩蓉含泪笑了出来。</p>

    她摸着儿子的脸：“傻小子，妈信你，行了，厨房里饭也熟了，你给老爷子端一份过去，然后回来吃饭。”</p>

    “嗳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点了点头，便去厨房端了一份韩蓉早已盛好的熬鱼，走出了院门。</p>

    娘俩说的老爷子叫方敬远，八十年代从燕京搬到了天州，和罗家一直是老街坊。</p>

    后来老伴儿没了，方敬远一个人住，罗旭父母就一直照应着。</p>

    罗旭打小经常给方敬远送饭，还帮他收拾屋子。</p>

    其实是他喜欢来方敬远家里玩。</p>

    原因很简单，老爷子喜欢收藏，总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。</p>

    每次感受到古玩散发出的历史、文化气息，罗旭就忍不住上手摸一摸，也会问方敬远一些问题。</p>

    而方敬远也喜欢这小子那份机灵劲儿，便耐心地给他讲。</p>

    久了，罗旭对于古董，便有了不少了解。</p>

    罗旭刚走到院门前，就听里面传来一道声音。</p>

    “白眼儿狼走了？”</p>

    语速很慢，声音也不大，但十分浑厚。</p>

    院子里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正坐在藤椅上，手中拿着一把蒲扇。</p>

    蒲扇轻摇，藤椅微晃。</p>

    方敬远穿着微微透色的老头衫，眼睛似睁非睁，撇着嘴角侧眼看着罗旭。</p>

    罗旭走近前，将熬鱼放在了藤椅旁边的小桌上，旋即挠了挠头。</p>

    “爷爷，您刚才都听见了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废话，就你那冷血二姨的调门儿，都能唱叫’小番了’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无奈一笑：“我爸当年就不该帮他们，让他们一家饿死！”</p>

    “混账话！”</p>

    方敬远怒其不争道：“当年你爹帮他们没错儿，他们不知恩，是他们的错儿！”</p>

    “得，您说得在理儿，反正不是您家的事！”罗旭撇嘴道。</p>

    “说什么屁话呢！”</p>

    方敬远侧眼瞪了过去，不过很快，目光又缓和了一些。</p>

    “兔崽子，你伺候爷多少年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啊？”</p>

    罗旭挠了挠头：“打我七八岁，就帮您拾掇屋子，给您送饭了，我今年十九，少说十多年！”</p>

    方敬远缓缓点头：“咱爷们都处十多年了啊，你去把我枕头底下那本书拿来。”</p>

    “书？”</p>

    罗旭愣了一下，旋即走到床边，掀开瓷枕，只见下面放着一本泛黄的书。</p>

    “哟！爷爷，这书路份不低，以前没见过啊！”</p>

    方敬远笑了笑：“你？”</p>

    “得嘞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咧嘴一笑，既然老爷子开口了，不看白不看啊。</p>

    不过当他翻开书，只见里面都是一些怪异的满族字体。</p>

    “满文的啊？”</p>

    刚说完，他便觉脑袋突然有些晕晕的感觉。</p>

    好像……一件件宝贝从眼前闪过。</p>

    瓷器、铜器、字画、钱币……数不胜数。</p>

    他越发觉得头晕，不知不觉眼前一黑，整个人倒在了地上。</p>

    而院子里的方敬远看到这一幕，则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。</p>

    他闭着眼靠在藤椅上，蒲扇依旧微微摇动。</p>

    “王八羔子，这算是你伺候爷的报酬了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