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天州鬼市

    下一秒，罗旭使劲揉了揉眼睛，再睁开时，那抹红光才消失掉。</p>

    他只当刚刚自己眼花了，也没往心里去。</p>

    看着牛爷手里的打火机，罗旭道：“牛爷，您这打火机真不错。”</p>

    “看上了？哈哈，爷不跟你似的小气，拿走玩儿去吧！”</p>

    牛爷把打火机往桌面上一拍。</p>

    “别介，我看看就行。”</p>

    见牛爷把打火机放桌面，罗旭才走近拿起。</p>

    物件儿不过手，自古就是这规矩！</p>

    指的就是在看物件儿的时候，不能从货主手里接。</p>

    不然在接的时候万一摔了，算谁的？</p>

    生人赔钱，熟人为难！</p>

    为了避免，都是要等对方把物件儿放下，再去拿起来看。</p>

    把打火机拿在手里，罗旭便更确定了。</p>

    对物件儿的鉴定，眼力肯定是重要依据，包括去看皮壳包浆、岁月痕迹，甚至一些器型特点。</p>

    不过上手，也是必不可缺的。</p>

    在觉得一个物件儿是老的前提下，只有摸一摸，才能真的确定。</p>

    “牛爷，这打火机是老的，您可留好喽！”</p>

    说完，罗旭又把打火机放在了牛爷面前。</p>

    “嘛？老、老的？”</p>

    牛爷愣了一下，旋即拿起打火机，一脸严肃地端详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一边看，他还招呼一旁的李大爷：“老李，把花镜给我用用。”</p>

    戴上花镜，他又仔细看了看。</p>

    过了片刻，牛爷抬起头：“大旭，你怎么看的？”</p>

    一旁李大爷忍不住喷了口酒：“牛爷，合着您半天嘛也没看出来？”</p>

    牛爷脸一沉：“怎么没看出来？但看物件儿的门道不一样，我得问问大旭是嘛门道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闻言也笑了，不过也不想驳了牛爷的面子，索性开口。</p>

    “牛爷，这打火机样式是一战时期的，德国造，再加上纯铜包浆是老的，铁定到民国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外来物件儿？”李大爷睁着大眼问道。</p>

    罗旭点点头：“对！不过咱们天州是码头文化，北洋政府时期更是洋人多，这东西流进来不稀奇。”</p>

    听完罗旭解释，牛爷咧嘴笑了。</p>

    “行啊大旭，真没白和方老爷子学，我看也是北洋时期的！”</p>

    他一边说，一边将打火机揣回了口袋，似是都不舍得拿它打火了。</p>

    而众人都是乐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心说你要是真看出来了，刚刚还能随便送人家大旭？</p>

    罗旭自然没当回事，笑道：“对了牛爷，您这物件儿都哪买的？我也想去看看！”</p>

    现在要赚钱，就必须买物件儿，可罗旭却不知天州都哪有卖物件儿的，便只能问了。</p>

    “啊？这打火机是以前老战友送的，不过卖物件儿的地方可多了，文化街、鼓楼、东郊市场……多了去了，小子，长本事了，打算倒腾点？”</p>

    牛爷说着，端起酒抿了一口。</p>

    罗旭没有直说，而是抓了抓后脑勺：“没，就打算看看！”</p>

    其实他还真是打算先看看，毕竟手里也没几个子儿。</p>

    正在这时，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走进了饭馆。</p>

    那人浓眉大眼，身板儿宽，趿拉着一双布鞋，走起路来鞋底儿拖着地。</p>

    这会儿他眉头皱着，嘴角撇着，显然带着气儿。</p>

    他走到罗旭旁边，坐了下来，一巴掌拍在了桌面。</p>

    “骂了隔壁的！”</p>

    牛爷眉毛一挑：“斌子，你小王八蛋这是骂我呢？”</p>

    斌子，大名徐文斌，小时候从市里搬到胡同，和罗旭是一块儿长起来的铁哥们。</p>

    “牛爷，您借我八个胆我也不敢骂您啊！我昨儿去鬼市买了块石头，本来以为能赚点，谁知道今儿早起一看……不对！”</p>

    “我当多大点的事呢，打眼、交学费太正常了，给爷拿出来看看！”</p>

    牛爷又来了兴致。</p>

    徐文斌叹了口气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翡翠。</p>

    罗旭瞥了一眼，斌子还真是被坑了，那翡翠不仅不是老的，都不是天然的。</p>

    种水极差，上面绿色也是酸洗染的，也就是翡翠之中俗称的“B货”。</p>

    “斌子，你说的鬼市，是北城那个？”</p>

    罗旭问道，他倒是听说过这个鬼市，不过从没去过。</p>

    “是啊，那地方原来每礼拜二夜里出摊，不过现在这帮逼赚钱丧良心，天天半夜摆摊坑人！”</p>

    一提鬼市，徐文斌就气呼呼的。</p>

    半夜？</p>

    罗旭暗暗点头，天黑光线不好的情况下挑物件儿，的确容易打眼。</p>

    难怪斌子会被坑了。</p>

    “等得出空来，我跟你去一趟！”</p>

    “行啊，反正他们现在天天摆摊，那就今儿晚上？”</p>

    徐文斌也来了兴致，毕竟有个伴儿，还是比较好玩的。</p>

    “得，那就定死了！”罗旭咧嘴一笑。</p>

    “诶我说，你们两个小子都是青茬儿，别瞎买，不然一准一个打眼！”牛爷提醒道。</p>

    罗旭忙点头：“您放心，我就去看看！”</p>

    “那就行，大旭做事稳当，你们小哥俩聊着，我酒劲儿上来了，回家躺会儿。”</p>

    说完，牛爷便起身离开了。</p>

    罗旭则开始收桌子。</p>

    “斌子，你这块翡翠，交了多少学费？”</p>

    徐文斌吐出一口烟，比划了一个“1”的手势。</p>

    “一千？”</p>

    罗旭愣了一下，他把裤衩都卖了，也凑不出一千块钱。</p>

    徐文斌白了他一眼：“我尼玛疯了啊？一百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哦，那还行，不算贵。”罗旭松了口气。</p>

    “不贵？你口袋里揣过一千块？”徐文斌道。</p>

    罗旭憨笑抓了抓后脑勺：“那肯定没有，老板给我结账，都直接给我妈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说起穷，咱哥俩还真是一个揍性的！”徐文斌忍不住笑出来。</p>

    斌子命苦，老爹当年在机关做财务科长，说出去也是挺风光的。</p>

    可后来老爹意志不坚，贪了点让人查出来了，就给送进去了。</p>

    娘俩这才知道，老爹还好赌，欠了一屁股债。</p>

    债主子轮着登门要债，徐文斌老妈也是没辙，把楼房卖了，搬到了郊区平房。</p>

    好好一个家，就这么垮了。</p>

    到现在，徐家还有十几万的外债没还完。</p>

    “嘿，那等我下了班咱就去？”罗旭道。</p>

    徐文斌摆了摆手：“有病啊那么早？他们十二点出摊，咱十一点胡同西口见！”</p>

    “行！”</p>

    当晚，饭馆格外忙。</p>

    牛爷几个老江湖按时来喝酒，而且还有两桌小年轻的聚会，光啤酒就喝了十几箱。</p>

    罗旭忙着收拾，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忙完。</p>

    到胡同西口的时候，已经十一点半了。</p>

    路灯底下，只见徐文斌一个劲儿地跳，还拿手拍打着胳膊。</p>

    “我操，真没信用，早知道不和你约了，我至少被咬了三十几个包，痒死了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连忙敬礼道：“对不住，今儿饭馆儿太忙，咱赶紧走吧，骑车去？”</p>

    “骑你妹啊，可远呢！打车吧，去时我掏，回来你付！”徐文斌白了罗旭一眼。</p>

    罗旭咧嘴露出白牙：“行！”</p>

    北城鬼市，从早年间就有。</p>

    据说国内最早的鬼市，就在这天州北城的边上。</p>

    清朝时，每逢天灾便有不少灾民和难民跑到天州，他们没有吃的穿的用的，便有一些本地人把家里不用的旧货卖给他们。</p>

    后来这买卖做的人多了，便形成了集中的旧货市场。</p>

    不过这些灾民白天要营生，所以市场就在夜里开，天一亮就散，再加上早年间北城边有不少乱葬岗，灾民衣着褴褛又跟鬼似的，久而久之，人们就把这里称为鬼市。</p>

    当然，还有一种解释是冬天夜里冻得鬼龇牙，这时候开市，便叫鬼市。</p>

    约莫十几分钟，小哥俩打车来到了北城鬼市入口。</p>

    看着热热闹闹的景象，罗旭不禁愣住了。</p>

    他很少来市里，在他印象中，夜应该是安静的，然而此刻，他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。</p>

    “别站着了，走啊，哥带你见识见识去！”</p>

    徐文斌说着，便朝着里面走去，罗旭则忙跟了上去。</p>

    “妈的，我非得找到昨儿卖我翡翠的那人，揍他一顿！”徐文斌道。</p>

    罗旭笑笑：“人家卖完假货还等着你？早走了吧！”</p>

    “生孩子没屁眼的玩意儿，我咒他出门被车撞死！”</p>

    两人一边说，一边走进了鬼市，两旁摊位数不胜数，古画、瓷器，文玩杂项，应有尽有。</p>

    饶是三十几度的天，依旧人挤人，汗水味充斥在空气里。</p>

    罗旭则满脸好奇地四处张望，看向各个摊位。</p>

    不过正看着，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。</p>
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某个摊位上，只觉几抹红光，出现在了眼前。</p>

    而这红光，和先前在饭馆时出现的……一模一样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