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四章 以退为进

    走出宝月斋，罗旭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根烟，一边抽着，一边朝御品阁走去。</p>

    两家店离得按说不算远，但也要绕过一排店铺。</p>

    而罗旭之所以不着急，是因为他要给刚刚那年轻人一些时间。</p>

    这会儿，他应该也正去御品阁跟周明贵汇报呢。</p>

    昨天的事情，罗旭本打算息事宁人，但这老小子这么没接没完，要是不和他说道说道，恐怕还真是麻烦不断。</p>

    快走到御品阁的时候，罗旭刻意放慢了脚步，远远看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果然，这会儿刚刚那个年轻人正从御品阁出来。</p>

    这倒是让罗旭有些意外，这么快？也不和周明贵汇报一下细节？</p>

    待年轻人离开，罗旭才慢慢走近。</p>

    只见那个装着道光瓷碗的盒子，果然已经摆在了御品阁店内的木桌上。</p>

    不过……周明贵并不在！</p>

    难怪这么快，原来是正主不在家啊！</p>

    罗旭笑了笑，索性也就懒得进去了。</p>

    他随意在文化街里溜达着，想着抽完这根烟再回去，顺便看看街上有什么好物件儿。</p>

    当然，他也没寄希望于捡漏，毕竟文化街摊子上的物件儿，真是越来越假。</p>

    有的新得不能再新，摸起来都容易烫手那种……</p>

    但就在罗旭将烟头踩灭的一刻，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</p>

    周明贵！</p>

    呵，老小子原来出来扫货呢！</p>

    只见那个地摊的摊主是个老头儿，穿着一件老式浅紫色的系扣制服，上面满是油污和褶皱，里面则套着一件已经穿得变形的跨栏背心，露出晒得黑红发亮的心口，还有数不清的汗珠子向下淌着。</p>

    这段时间罗旭没少逛文化街，一些常来的摊主，他还是能认识脸的。</p>

    而这个老头儿……明显是生面孔！</p>

    难怪周明贵在这里，这老小子还真精，刚来新人他就来展一眼了！</p>

    摊儿上的物件儿不多，几乎都是铜制品，铜佛、铜牛和铜佣，靠边儿上的位置还摆着一个类似于地球仪似的东西，镂空雕刻，看起来倒是几分精美。</p>

    罗旭目光在摊上随意扫过，最终便落在了那个镂空地球仪上。</p>

    “经纬仪？是个物件儿啊！”</p>

    暗暗念叨了一句，罗旭迈步走了过去。</p>

    也是巧了，此时周明贵正拿着一个铜牛，目光却时不时扫过那个经纬仪。</p>

    显然，铜牛是掩护，真实目标就是那个经纬仪。</p>

    不过正在这时，他只觉身体被碰了一下，转过头一刻看到是罗旭，不由得露出几分意外。</p>

    “你……小罗？”</p>

    听到周明贵这个招呼，罗旭暗笑，老小子，装什么装？我第一天来看店你不就知道了？</p>

    不过罗旭也没挑明，索性装起来：“哟？周老板，真巧啊，您也在挑物件儿？”</p>

    “随便看看，随便看看！”</p>

    周明贵点了点头，笑容虽然并不显尴尬，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局促。</p>

    罗旭倒是满不在乎，直接蹲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他扫过周明贵手中的铜牛，故意露出些许惊讶，旋即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物件儿。</p>

    但这举动，岂能逃得过周明贵的洞察？</p>

    周明贵立刻又看了看手里的铜牛，罗旭的眼力，他是见识过的。</p>

    刚刚他来摊上，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经纬仪有路份，所以便拿起这个铜牛做掩护。</p>

    可注意到罗旭的反应，他不由得怀疑了。</p>

    这铜牛……是老的？</p>

    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，虽然没看出什么，不过还是马上找摊主问了价格。</p>

    “老板，这个是老物件儿了，您要是喜欢，四百拿走！”</p>

    摊主老头儿咧开嘴笑道，露出一嘴黄得发棕的烟牙。</p>

    周明贵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：“四百……高了吧？您这物件儿哪来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村儿里收的，俺农村的，不骗人！”老头儿继续笑道，满是皱纹黝黑的脸上，尽是憨厚。</p>

    周明贵倒吸一口气：“我信你，但价儿不低啊，我多买点能便宜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行啊，您看上哪个？我给您便宜点！”</p>

    老头儿指着摊子说道。</p>

    周明贵目光一斜：“那个铜球多少钱？”</p>

    铜球？</p>

    罗旭不由得心里一紧，老小子也看上了？</p>

    还特么挺会装外行，经纬仪说成铜球……</p>

    按照行里规矩，人家先问价了，罗旭就不能再抢了。</p>

    那些小说里价高者得的桥段，在现实中自然不会出现。</p>

    因为你敢说价高者得，就坏了行规，先不说人家会不会揍你，摊主要是顾面子，都不能同意。</p>

    所以现在周明贵问价，罗旭就知道自己被动了。</p>

    他再次扫向那个经纬仪。</p>

    经纬仪分两部分，上部分为三环相交形成的球体，中间则插着一根与环形直径长度相同的铜棍。</p>

    不难理解，这样做是起到固定作用，当然，也是一种美观。</p>

    而下面的底座则刻有祥云浮雕，其上一条躬身苍龙盘仪而起，龙须洒脱、龙爪尖厉，狰狞霸气感十足。</p>

    罗旭暗暗感叹，这工艺堪称宗师级，可以说将燕京古观象台的赤道经纬仪直接做成了缩小版！</p>

    如此说来，那根铜棍也就是代表了赤道经纬仪中的承轴，称为极轴！</p>

    “老板，那个铜球五千！”</p>

    也不知道老头儿是不是真不懂，也跟着周明贵叫起了铜球。</p>

    “五、五千？”</p>

    周明贵不由笑了笑：“你是真敢要价啊，我看未必是老的，顶多是个工艺品，几百块顶天了！”</p>

    听到这话，罗旭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。</p>

    这老小子当着自己的面还这么捡漏？</p>

    他是真不怕自己给他摆一道啊！</p>

    毕竟初生牛犊，罗旭索性道：“五千块？嘿，这玩意儿我还真没见过，大爷，拿给我看看！”</p>

    罗旭这么一说，周明贵愣住了。</p>

    小子，这是玩儿哪出呢？我这问着价呢，你要看看？</p>

    不知道这特么会坏规矩吗？</p>

    罗旭都能想到周明贵那老脸上的表情，所以干脆不去看他。</p>

    “行！谁看看都行，反正摸不坏！”</p>

    老头儿笑了笑，拿起经纬仪递给了罗旭。</p>

    罗旭也不客气，反正是铜货，直接手过手地拿了过来。</p>

    这物件儿先前他就看老，现在拿在手里这么一模，便更是确信无疑！</p>

    食指随便划楞一下，那年代拂过的沧桑感便立刻饱满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再细看底托，龙鳞、龙须乃至龙爪，简直活灵活现，若非顶级工艺，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艺术品？</p>

    随后，他将经纬仪翻了过来看了看底。</p>

    这么做只是为了看是不是全品。</p>

    毕竟很多物件儿表面看似没问题，但由于长期摆放、挪动，底部会有很多碰伤。</p>

    要知道对于老物件儿，一道伤可是一个价啊！</p>

    反面倒是没什么硬伤，最多有些划痕，而且随着包浆也有嵌入感，算得上全品。</p>

    不过这时，罗旭竟然发现底部刻着两个字母，“FV”！</p>

    嗯？</p>

    这什么意思？</p>

    不过此时也来不及思考，他必须马上做出反应。</p>

    现在东西虽然在手里，但如果他要买，周明贵难免会拿规矩说事。</p>

    那样的话他就被动了，总不能真耍赖，坏了规矩。</p>

    别说周明贵不同意，就算方老爷子也绝对不干！</p>

    这事儿得以退为进！</p>

    索性，他又将经纬仪放在了摊子上：“周老板，还真让您说对了，这东西虽然有些年份，但不长，五千……真高了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