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生者为过客，死者为归人

    )灵堂里人头攒动，许多人都已赶到。</p>

    痛哭流涕人群有老有少，都是得了傅老太的恩情，前来悼念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带着孝帽，穿着孝服，突兀地站在人群之中，被动地接受每一次次握手，那些人的眼泪和呜咽让他难以呼吸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站在他的身后，指引每个人的去处，适时的安慰。</p>

    迎来送往直到下午，孟月仙消失了一会，再回来时，手里拿着一个饭盒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个子高，穿着孝服戴着孝帽，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。</p>

    那个与人群疏离的孤单身影，只需看一眼，就让孟月仙心口隐隐发闷，他被傅老太彻底遗留在这个世界。</p>

    “你先去吃一口，这边我顶着。”孟月仙把饭盒交到他的手上，摘下他的孝帽，推他离开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把孝帽戴在自己头上，站在那里，迎接那些人的悼念和哭泣。</p>

    “程老师是个好人，如果没有她，就没有我的今天……”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鞠躬流泪，站起身的时候，跟在一旁的年轻男人恭敬地递上一个手帕。</p>

    “青云就是人太好了，好人不长命……”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佝偻着腰，眼睛湿润。</p>

    她从那些人的口中，一点点知道她的姓名，她的生平，她所做的事业。</p>

    不再是那个爱骂人打人生活无法自理的傅老太。</p>

    她叫程青云，是一位在职三十二年光荣退休的老教师。</p>

    不是傅远山的妻子，不是傅淮川的妈妈，她有了自己的名字，职业，生平，事迹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手里端着饭盒坐在灵堂的角落里，疲惫地看着那张黑白照片。</p>

    直到傅老太躺在火化床，最后家属瞻仰遗容的时刻，傅淮川还没有真实感。</p>

    他看着她被推进去，听见机器启动的轰鸣声，感觉到孟月仙温暖的手紧紧拉着他的手，而他的手心冰冷，里面都是汗水。</p>

    直到骨灰盒被放在他的手中，他还在质疑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，接过他手中的骨灰盒，“去缴费。”</p>

    傅淮川这才梦醒一般，跟着工作人员去窗口。</p>

    等他走出殡仪馆，孟月仙就站在车旁。</p>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你们这边的习俗，要不要请师傅，选日子？”</p>

    傅淮川摇了摇头，“不迷信这个，我自己去就行，我先送你回家吧。”</p>

    “先回你家，我收拾收拾东西，老太太不在了，我也不用来上班了，明天下葬了我再走。”</p>

    就在这一天两夜里，傅淮川俨然习惯孟月仙的存在，她突然说辞职，他还恍惚了一瞬，喉咙干涩地‘嗯’了一声。</p>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孟月仙突然想起来什么。</p>

    “那天晚上，是你送我去的医院，你还记得吗？”见傅淮川的表情迷茫，她接着提醒，“暴雨那天，我抱着孩子，你送我去医院。”</p>

    傅淮川想了想，回忆起那天晚上狼狈的女人。</p>

    “是你？”</p>

    “那天你留的地址都湿透了，我还要还你钱呢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用，这两天谢谢你。”傅淮川话很少，但还是感激孟月仙的帮忙。</p>

    刚一到家，傅淮川手里抱着骨灰盒直接上了楼，“你早点休息。”</p>

    “嗯，你也是。”</p>

    楼上楼下的两人，一夜辗转反侧。</p>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揉了揉太阳穴，睁开眼。</p>

    下楼就看见孟月仙在厨房里忙活不停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往面粉盆里打上一颗鸡蛋，撒了些细盐，温水和面，用擀面杖擀成薄厚均匀的大饼，大饼上撒一把玉米面，将面饼对折再对折，用菜刀切丝，手一抓，抖一抖下到滚水里，煮好放进冷水里冲洗过凉。</p>

    用冰箱里现成的青红甜椒，和肉丝一起煸炒勾芡，最后制成青椒肉丝卤，浇在面条上。</p>

    面条劲道弹滑，每一根面条都被卤汁包裹，泛着油润的光泽，每一口都能同时品尝到面条的爽滑、肉的鲜嫩和青椒的清香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坐在餐桌前，看着孟月仙忙碌的背影怔怔出神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坐在对面，两人吃着面条。</p>

    “你这个胃还是按时吃饭，冰箱里有我昨晚蒸的包子花卷，饿了热一下。”</p>

    傅淮川抬头看了看吃面的孟月仙，阳光在她的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。</p>

   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，在心里冒了一个小芽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开车，两人来到背靠大山面前是海的公墓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看着傅淮川把骨灰盒放进墓穴里，公墓工作人员把石板将墓穴封盖，一个人的一生在这一刻尘埃落定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的背影，冷静又克制，两人无言地站了许久。</p>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孟月仙坐在车上侧着头，看着海岸线发呆。</p>

    没想到第一次看海，是在这种情况下。</p>

    初来深市，为温饱奔波，刚见起色，又起波澜，全家人一起看海的愿望，拖了又拖，还有答应傅老太的见家人，也成了遗憾。</p>

    傅淮川手握着方向盘，看着前方连绵的山路，踌躇了片刻开口。</p>

    “你可以不走。”</p>

    孟月仙转过头，笑了笑，“还是算了，我也有点自己的事要忙。”</p>

    车开到上步村的巷子口，孟月仙下车，傅淮川把准备好的信封从车窗递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“工资。”</p>

    孟月仙接过，不放心地看了看他，“那我走了。”</p>

    傅淮川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，她见过他的茫然和无措，陪他一起经历这一切，现在就要说再见。</p>

    他面无波澜，只是忍不住看向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影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早在出事当晚就给房东王老太打了电话，说了情况，让她转告家里。</p>

    三天没回家，她着急找货源的事儿。</p>

    刚到家就听留在家的红梅告诉自己，陈丽丽租了摊子，去摊位上找她。</p>

    熟悉的街许久没来，萧条不少，再没有从前的人流如织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闲逛，也没有要买的意思。</p>

    等她找到陈丽丽，见她正在吆喝卖货。</p>

    “姐？你可算回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这事儿赶事儿，帮我问得咋样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做秋冬的厂子大部分集中在福地区郊区，我也不熟悉。”</p>

    “行，我去跑跑。”</p>

    孟月仙匆匆离开，回到家换了身衣服。</p>

    挑了件浅蓝色的衬衫，搭配直筒牛仔裤，回力鞋，衬衫掖进腰里，看着利落不少，陈丽丽不在，她就把头发编成了蝎子辫，又擦了一点点润唇膏，这才骑车去往福地区。</p>

    三区挨着，倒是不远，孟月仙看着一个挨一个的厂房丛林，不知道从哪下手。</p>

    只能就近就先问问看。</p>

    眼前的这家服装厂，厂房不仅占地大，厂门都阔气，来来往往的工人穿梭，捆扎成大包的货物堆随处可见。</p>

    “你好，我是巧丽服装厂李家旺李主任介绍来的，说这边有服装加工合作的事可以聊聊，您看方便帮我通报一声吗？”</p>

    门卫看着眼前的女人，打量了一番，这才拿起电话。</p>

    孟月仙如愿进了厂房办公室，眼前的男人皱了皱眉毛，不友善的目光上下看了看她。</p>

    “你要这么点货，出不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