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北大，我来啦！

    您把家里这套搬我家来了，您坐啥？”高远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我一天到晚能在客厅里待多大会儿，家，对大伯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。”高跃华笑着说道。</p>

    他虽然面带笑容，但这话却透着一股子落寞。</p>

    高远把大伯拉过来坐下，低声说道：“大伯，今后我给您养老。”</p>

    “滚蛋！”高跃华勃然大怒，道：“你个浑球儿，休养断了我找老伴儿的心思！”</p>

    高远瞪大眼睛，“您……可真是人老心不老，夕阳无限好啊，祝您早日成功。”</p>

    一家人爆发出欢快的笑声。</p>

    在北方过年，非常重视中午这顿饭。</p>

    高家的团圆饭说不上豪华，也有肉有鱼，肉是猪头肉，鱼是高远和小叔前两天去什刹海钓的。</p>

    小叔贼大胆，满满一铁皮桶鱼，还没出烟袋斜街就卖出去小半桶，挣了11块钱，让高远大开眼界，对小叔佩服的五体投地。</p>

    餐桌上这条鲤鱼也是高远做的。</p>

    搬到学院来后，就没地方弄酸菜去了，他选择了红烧。</p>

    高跃华夹了点鱼肉送进嘴里，对高远说道：“味道很棒。”</p>

    “爱吃您就多吃点。”高远眉开眼笑。</p>

    八菜一汤，四个老爷们儿喝了二斤半西凤。</p>

    大伯带过来的两瓶红酒也被三位女士喝了个精光。</p>

    这年头儿，红酒可是个稀罕物，寻常人家见不到。</p>

    大伯恢复工作后，该有的待遇也恢复了。</p>

    正部级高干，行政级别13级，每月工资169元，组织提供一套住房。</p>

    生活方面，包括生活用具、交通工具、服务人员、外出休养以及食品供应等，都有明确规定和相应标准。</p>

    因此，大伯能搞到些红酒、糖果等寻常人家搞不到的玩意儿就不稀奇了。</p>

    团圆饭在两点钟结束。</p>

    大伯和老爸、小叔坐在沙发上聊着天。</p>

    老妈、小姑、姐姐则在为晚上包饺子做着准备。</p>

    高远有点累了，回房间睡了一会儿。</p>

    当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，他才醒了过来。</p>

    看了看，天擦黑了。</p>

    对放鞭炮这种娱乐活动，高远是热衷的。</p>

    他也买了不少烟花爆竹。</p>

    上辈子，京城早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，过年成了一种形式，年味儿越来越淡，连人味儿都淡薄了很多。</p>

    重生回来后，他要好好享受当下的美好时光。</p>

    烟花升空，砰地炸开，五颜六色渲染着大地，将夜空照亮。</p>

    小姑和姐姐绽放出如花笑颜。</p>

    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的味道。</p>

    楼底下大人笑孩子闹，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。</p>

    高远几个放了会儿烟花鞭炮，听到老妈在阳台上喊了，才回了家。</p>

    一家人聚在一起，包饺砸！</p>

    两种馅料，一种是芹菜猪肉馅的，一种是菠菜木耳鸡蛋馅的。</p>

    这年头没啥娱乐活动，春晚还得等几年。</p>

    家里也没电视。</p>

    不是买不起，是弄不着家电券。</p>

    高跃民找出来收音机打开，随便找个电台听起了广播，也算给家里添了点儿年味儿。</p>

    高远熟练地擀着饺子皮，打眼一瞧，红灯牌的。</p>

    他翘起嘴角，收音机在这个年代里可是个好东西，调个频经常能收听到敌台你敢信？</p>

    明珠，明珠请接收，125、396、87、404，发送完毕……之类的。</p>

    全家老少齐上阵，包饺子的速度就快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不到一个小时，200多个水饺便包好了。</p>

    张雪梅又去厨房热了热中午的剩菜，让爷儿几个先喝着。</p>

    喝得差不多了，她开始煮水饺。</p>

    高远夹了个水饺送进嘴中，咽下后说道：“今年的水饺格外香。”</p>

    一家人都说：“是啊，今年的水饺格外香。”</p>

    是水饺香吗？</p>

    是一家人历尽磨难终团圆，大家心里香甜。</p>

    大年初一，高跃林带着高雅、高远姐弟俩在公寓楼里转了转，给楼上楼下，相好不错的邻居同事们拜个年。</p>

    高远在教师公寓大院里名声不小。</p>

    老师们都知道，高跃民的儿子是去年的高考状元。</p>

    他到了谁家都会被主人拉着问东问西。</p>

    这家伙也有问必答。</p>

    年前高远偶然遇见副院长。</p>

    副院长同志怒视着他，拽着他的袖子好一阵埋怨：“小远子，你是学院子弟啊，考个状元就翘尾巴了？你说，为什么没报考咱们学院？”</p>

    搞得高远哭笑不得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？</p>

    他说：“要不，您跟北大的领导们商量商量，把我要回来？反正我在哪儿读是无所谓的。”</p>

    一句话差点儿把副院长气得撅过去。</p>

    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高雅身上。</p>

    姐姐说得更绝，“我是学文科的，我放着好好的人民教师不当，您这是打算让我弃文从武，毕业后直接进首钢当工人？</p>

    还是觉得我前几年在北大荒没受够罪，得继续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？”</p>

    副院长同志这次撅过去了。</p>

    高家这对姐弟已经成了副院长同志的梦魇。</p>

    这事儿已经在学院里传开了，姐弟俩去老师们家里拜年，被问最多的就是这事儿。</p>

    年味儿过了正月十五就逐渐消散了。</p>

    高跃然昨天去临安大学报到了。</p>

    如此又过了两天，阳历1978年2月25日，高远踩着北大最后一天报到的点儿，蹬着老爸的自行车，来到海淀颐和园路5号的南校门。</p>

    他行李不多，车把上挂了一个帆布包，后座上一个被窝卷儿。</p>

    昨天晚上老妈问他要不要住校？</p>

    自然是要住的。</p>

    两世为人初次上大学，还是国内最著名的高等学府，不得好好体会一下大学生活么。</p>

    父母对他住校的决定表示支持。</p>

    为啥啊？</p>

    原因很简单，高跃民工作忙，张雪梅的工作也不轻松，根本顾不上他。</p>

    况且闺女也提出来要住校，就更没人照顾幺儿了。</p>

    姐弟俩都去住校了，夫妻俩反倒省了心。</p>

    再说这小子有钱，不管吃还是住，他指定不会亏待自己。</p>

    此刻的北大南门人头攒动热闹非凡，1977级新生入学，让75、76级那些个工农兵师哥、师姐们跟看西洋景似的。</p>

    后世的南大门，已经成网红打卡地了。</p>

    三环路的东、南、北段更是早在1958年便建成通车，西南段也会在81年通车，西北段也在建设中。</p>

    但这会儿，这个地界儿，严格说起来就是郊区。</p>

    高远在大门口蹁下车子，再往校园里骑就不礼貌了。</p>

    他推着自行车，看着也不知道是朝气蓬勃还是骚气蓬勃的同学们，禁不住微微一笑。</p>

    年轻真好啊，忒躁动了。</p>

    “诶，前边那位同学，能帮我个忙吗？”忽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高远停步，扭头，见一个梳着两条羊角辫，身材高挑，眉清目秀，穿一身绿军装的姑娘也推着辆自行车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手忙脚乱。</p>

    她车后座上的被褥快掉地下了，胸前挂一个大挎包，车把上挂着俩搪瓷盆，搪瓷盆里还有铝制饭盒和搪瓷缸子。</p>

    姑娘一手扶着被褥，一手稳着车把，前腿弓后腿撑，狼狈得很呐。</p>

    高远都看乐了，连忙踢下车撑子，快步走过去，先把自行车接过来，说：“你去后面，把被褥重新叠整齐，打包带捆结实一些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哦哦，好的，多谢您了同学。”姑娘很听招呼，嘿嘿笑着按高远的吩咐重新叠被褥去了。</p>

    手脚麻利地叠整齐捆结实了，姑娘又嘿嘿笑了起来，一脸憨厚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“本地人？”高远把装在大号网兜里的脸盆从车把上拿下来，将车子还给她后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听出来了，口音这么明显吗？”羊角辫知道面前的男生把脸盆兜解下来是帮她的忙，对他初生好感。</p>

    “当然明显了，只有咱BJ人说话才‘您、您’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您也是本地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显然也是的。”</p>

    姑娘推着车子跟高远并肩前行，落落大方地笑着说：“认识一下呗，我叫査建英，77级中文系文学专业的新生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哟，还真是同学啊。本人高远，也是77级中文系文学专业的新生。”高远眨着眼做自我介绍。</p>

    嗯，我认识你。</p>

    小查嘛，著名作家，旅美华人中响当当的人物。</p>

    听了高远的自我介绍，査建英倒吸一口凉气，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直钩望着高远，说：“是不是啊？开学报到第一天就跟状元郎偶遇了，我运气这么好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高远看出来了，这个姑娘有点二儿。</p>

    但高远很喜欢她开朗的性格，哈哈一笑说道：“不要怀疑，你运气就是这么好。”</p>

    査建英也朗声大笑，“我怎么觉得高远你有点不要脸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都被你看穿了，姑娘目光如炬啊。”</p>

    “嘿嘿……这话我爱听。”</p>

    “采访一下你，此时此刻，你有什么感想？”</p>

    査建英一本正经道：“特想掐自己一下。”</p>

    高远又笑了。</p>

    査建英严肃道：“你别笑啊，真的，感觉自己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儿呢，怎么第二天就成大学生了，还是北大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是知青？”</p>

    “昂，我在京郊中阿人民友好公社下辛堡村二队插队，干了半年，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后一批下乡插队的知青。”</p>

    高远说：“估计应该是吧。”</p>

    査建英一笑，说道：“不说这个了，先去报到。”</p>

    从南门进入，北大著名的“一塔湖图”就在这附近。</p>

    两人顺利找到中文系的报到点，递上入学通知书。</p>

    负责接待学生报到的老师先看了看査建英的通知书，做好登记后问她道：“户口和粮食关系不迁到学校里来吗？”</p>

    小查一撩额前的刘海，骄傲地说：“我BJ人！”</p>

    老师没好气地说：“哦，BJ人啊，你不强调我还以为你是山顶洞人呢。”</p>

    小查：“……”</p>

    高远：“哈哈哈哈……”</p>

    老师怒视他一眼，拿起他的入学通知书看了看，然后抬起头，又站起身，递上一只手热情地说道：“高远同学，欢迎你来北大就读。”</p>

    高远伸手跟他握了握，笑着说道：“能被北大这座历史悠久的学府录取，是我的荣幸，今后请老师多多关照。”</p>

    老师轻声说道：“没问题，招生办的彩华老师交代过了，你有任何生活上的困难，可以随时找我们解决。哦，对了，我姓吴，是后勤处的。”</p>

    高远又说：“感谢吴老师的关照。”</p>

    小查看傻了，北大的老师们这么现实的吗？</p>

    高考状元就会被特殊照顾，普通学生就任嘛不是？</p>

    随即，姑娘俩眼珠儿一转，心里打定了主意，今后这四年，我要跟着高状元混了。</p>

    状元吃肉我喝汤，状元指挥我放枪。</p>

    坚决站在状元郎身旁。</p>

    高远若是知道她内心的想法，一定会称赞她一句：有眼光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