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关灯

    正巧，秋榕榕的手机来电话，转移她的注意力。</p>

    她趴在窗户口，吹着风接通。</p>

    又冷又湿的风让她清醒，带走耳边的异响，也带走身上的温度，脖子凉飕飕的，她离开窗户，但又把窗帘拉得更大一些。</p>

    是学校领导的电话。</p>

    学校让秋榕榕周一的时候去行政楼的小会议室。</p>

    要处理徐照和她之间的纠纷。</p>

    对面领导的语气冷漠，把她当成了惹事的麻烦精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能预感到，结果不好。</p>

    爬虫不是无时无刻都存在的。</p>

    就像现在，爬虫的声音消失了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的耳边安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上来后，帮她把打开的窗户又关起来，“少吹点冷风，你容易头疼。”</p>

    “想给房间透透气。”秋榕榕嗓音干哑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坐到她的旁边，握着她的手，用商量的口吻说道：“刚才社区又给我打电话，催促你确定监护人的事情。</p>

    我也联系不到我爸爸，他有的时候出国工作，信号不好。</p>

    你家里还有其他长辈吗？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摇摇头，“只剩下些远方亲戚，他们避我如蛇蝎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你考虑我吗？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沉默，她现在没得选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抚摸着她的脸庞，他细致地用眼神描摹她的眉眼，再温柔，也带不走笼罩在她头顶的那片阴影。</p>

    “妹妹，不用担心，选我做你的监护人，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。”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，“我相信你是健康的。”</p>

    见秋榕榕不开心，他又捏了捏她的手背，“实在不行，等我爸回来，我再把监护人转给他。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叹了口气，伸手环抱住他的腰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。</p>

    “我很不安，被鉴定成精神病后是可以办理残疾证的，但我是一个健全的人，我竟然可悲的沦落到需要一个监护人。”</p>

    这个身份安在秋榕榕的头上，意味着她以后很难找到工作。</p>

    不能单独在外面和别人签合同。</p>

    甚至花一些大额的钱，她都不能自行做主，需要监护人的追认。</p>

    换言之，她的命被捏在监护人的手中。</p>

    监护人可以随时把她送进精神病院。</p>

    她回归学校，回归社会，是为了正常的生活。</p>

    可如今，一纸薄薄的鉴定书像是五指山，把她压趴下，让她不得超生。</p>

    “有我信你。”他真挚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，让她感受到他炙热的心跳声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不免有些悲观。</p>

    她害怕这种人生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失控感。</p>

    更不想把自己的男朋友变成监护人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现在喜欢她，当然相信她，愿意做她的监护人。</p>

    那以后如果吵架了呢？</p>

    情侣之间，难免会有争论。</p>

    到时候他一句“你这个疯子”，秋榕榕百口莫辩。</p>

    她要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压在别人的良心上。</p>

    她很恐惧。</p>

    可悲的是，秋榕榕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。</p>

    “哥，以后麻烦你了。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只能答应下来。</p>

    下午周景行就带着秋榕榕去社区把监护人的手续办好。</p>

    红章卡下，周景行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，说希望以后他们可以盖一个婚姻登记处的章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看着那张纸。</p>

    不平等的恋爱关系让她笑不出来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也知道秋榕榕不开心，他开着车，带她去南翡河边的爱上草原上透透风。</p>

    岸上草原有一口枯井，周围拉起铁锁链，据说这口枯井格外的深，如果人掉进去的话，难以救援，很可能在底下活生生被卡死。</p>

    但又有人把这口井称为情人井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抛了一枚硬币下去，硬币直直坠落，竟然听不见回声。</p>

    他许愿生死相随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忌讳死字，她也扔了一枚下去。</p>

    许愿他们可以平平安安，相守百年。</p>

    出去逛一逛，呼吸新鲜空气，秋榕榕的状态比之前好一些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今天晚上请了护工陪同周淮远。</p>

    他在家。</p>

    晚上休息，秋榕榕本来已经洗好澡，准备睡觉，她关灯，手指还未碰到开关，灯光忽然“咔哒”一声自己灭了。</p>

    黑暗将她笼罩。</p>

    她听见了自己呼吸的声音。</p>

    几秒后，灯又自己亮了。</p>

    随后就是剧烈的闪烁。</p>

    一会开一会关。</p>

    像是有人在恶作剧玩她的开关。</p>

    她心脏怦怦跳，忙不迭地找周景行帮忙检查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一来，灯就正常了。</p>

    这显得她疑神疑鬼，没事找事。</p>

    “今晚睡我屋吧，和之前一样，你睡床上，我打地铺。”周景行直接把她放屋里的灯关了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任由他拉着前往走廊。</p>

    离开房间的时候，秋榕榕看见周淮远房间的灯也是开着的。</p>

    “哥。”她抬起手指着周淮远的房间，“那个房间的灯没有关。”</p>

    周景行停下脚步，看着周淮远的房间，“那个房间没有亮灯。”</p>

    灯是开着的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，看见此刻周淮远房间的灯，就是开着的！</p>

    她指着亮灯的房间，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衬衫，重复着说“你再看看，灯是亮着的。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现在急需要被认可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捂着她的眼睛，再缓缓地松开手，“你现在仔细看看，灯是开着的，还是关着的？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手下意识地收紧袖口，她的目光被那个房间紧紧牵住，随后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。</p>

    心一寸一寸沉到谷底。</p>

    房间黑了。</p>

    灯是关着的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脚步虚浮地跟着周景行回到房间。</p>

    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，是不是真的精神病复发。</p>

    后面周景行又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，还说带她去医院复查。</p>

    她没听进几句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平躺在床上，被褥里都是周景行味道，干净、疏离，隐隐透着一点冷杉和白茶的香调，缠绕在她的鼻尖，若有若无，挥之不去。</p>

    “害怕的话就把手放下来，我拉着你睡觉。”声音从床下传来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往床的边缘睡了睡，把自己的手伸下去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牵着她的手。</p>

    他们十指相扣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，她渐渐地放松紧绷的心绪，进入梦乡。</p>

    夜里噩梦缠绕，秋榕榕被爬虫声吵醒。</p>

    这次她听到的爬虫声，是从床板里传出来的。</p>

    一个姿势保持太久，身体麻木。</p>

    她正准备活动身体，后知后觉地发现周景行的手还没有松开。</p>

    他睡在下方，若已经进入梦乡会自然而然松开手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轻声喊了句“哥哥”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没有回她。</p>

    连呼吸声都听不见。</p>

    房间静得吓人。</p>

    而那只拉着她的手，忽然动起来，顺着她的手背往上摸，酥酥麻麻，摸到她手腕的疤痕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