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电影

    没关系的，在这个家里，我也想帮点忙。”</p>

    有了新的家人，秋榕榕很珍惜。</p>

    又怎么会为难呢？</p>

    周景行的房间很干净，书桌上只有几本书，整齐地摞在一起，笔筒里放着几支削得极细的铅笔。</p>

    真细呀，细的可以一下子戳破眼珠子。</p>

    床单是浅灰色的，没有褶皱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皂香，秋榕榕嗅了嗅，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清爽。</p>

    “你会画画？”秋榕榕看见桌面上放的素描画。</p>

    画里是一位温柔的女人正在织围巾。</p>

    栩栩如生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下意识地想伸出手，触碰画中人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冷不丁地捉住她的手。</p>

    力气很重，还有些凶。</p>

    “哥哥。”秋榕榕吃痛。</p>

    “别弄脏手指。”周景行又变回温柔的样子，他放开她的手，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，“我擅长人物肖像画，你若愿意做我的模特，我也可以给你画一张。”</p>

    他们离得太近，太亲昵。</p>

    他手心的余温，还残存在她的手背上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脸颊泛红：“不麻烦了，哥哥。”</p>

    “也是，素描太沉闷，你适合水彩画。”他放开她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赶忙摆手解释：“不是嫌弃素描的意思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周景行把桌面上的素描画反扣在桌面上，“怕什么？嫌弃也没关系，哥哥又不会惩罚你。”</p>

    惩罚两个字，绕在舌尖，像是有其他暗示。</p>

    房间里没有开灯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，屏幕的光投射在墙上，像一汪安静的水。</p>

    电影刚刚开始，是文艺片，画面里的人物低声交谈，秋榕榕看得昏昏欲睡。</p>

    抱着腿，身体越坐越歪，脑袋往旁边靠，一点一点的，快落到周景行的肩头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正襟危坐。</p>

    他在等待。</p>

    但秋榕榕晃着晃着，又清醒一些。</p>

    她拍拍脸，想继续看下去。</p>

    礼貌，要有礼貌。</p>

    哥哥邀请自己看电影，就算电影再无聊，也不能睡着，扫了哥哥的兴致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手里拿着遥控器，头微微侧过去，看她：“要不要换恐怖片？”</p>

    “别，不用。”秋榕榕脸色一变，脑袋里的瞌睡虫立刻被惊走，“我不看恐怖片，现在这个就挺好。”</p>

    自从遭遇了那件事，秋榕榕再也不敢看恐怖片。</p>

    她所经历的，就是恐怖片。</p>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周景行收回视线，声音低了一些，有些懊恼，“我看你快睡着了，就想着换电影，忘记你之前遭遇过不好的事情。”</p>

    “没事，心理医生让我少看血腥暴力的画面，那样有助于我恢复。”秋榕榕尽量让自己笑得开心点，但声音还有些勉强。</p>

    新的城市，新的生活，凶手已经死去，她还年轻，该走出过去的阴霾，让生活回到正轨。</p>

    “真好。”屏幕上的光影在他脸上晃动。</p>

    “嗯？”</p>

    “你能向前看，真好。”他又笑起来，看她的眼神，就像是看从雪地中破土的新芽。</p>

    四目相对，他眼中有光，秋榕榕心跳漏了半拍，像一颗小石子落入湖心，激起细小涟漪。</p>

    “我还是先回房间吧。”</p>

    再待下去，保不齐出什么差错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驱散心里的慌乱，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。</p>

    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，她明天还得去学校。</p>

    “早点休息，走廊的灯不灵敏，你别磕碰到。”周景行不做挽留，他坐在地上，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，继续看墙上的投影。</p>

    他准备把电影看完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离开的步伐有些纠结。</p>

    干净的少年令她心生好感。</p>

    但他是她养父母的儿子，她珍惜新的生活，不想越界，把这份平静打破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回房间。</p>

    周叔叔为她准备的房间是粉红色。</p>

    他觉得温馨可爱的小女生房间可以帮助她忘记过去，治愈她的心。</p>

    但是粉色总会让秋榕榕想起蠕动的内脏。</p>

    那些肠子呀，胃呀，都是这个颜色。</p>

    她躺在粉色的房间里，就像是被吃进凶手的肚子里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走后，周景之换了一部视频投屏。</p>

    视频里的光暗下来。</p>

    白色房间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，晃晃悠悠的亮着。</p>

    少女双手被捆绑在身后，她缓慢地俯身，屈膝着地，用嘴吃放在狗盆里的食物糊糊。</p>

    她的嘴唇皲裂，眼睛空洞地盯着镜头，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。</p>

    周景行用遥控器调整着视频的快慢，他跳过那些无聊的情节，寻找视频主人公挣扎的片段。</p>

    然后，笑起来。</p>

    次日，秋榕榕早晨起来摊薄饼，热牛奶，自己吃完之后，又将另外两份放在餐盘上，分别端到两位哥哥的房间门口。</p>

    她敲了敲门，在餐盘上面贴了便签条，没有送进房间。</p>

    做好这一切，秋榕榕便背上书包前往大学。</p>

    晨光里，学校大门敞开，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进去。</p>

    真好，她又可以回学校正常上学了。</p>

    在某种意义上，秋榕榕太出名。</p>

    她所遭受的耻辱，在她的身上打上永恒的烙印。</p>

    当秋榕榕出现在教室的时候，原本喧闹的教室安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同学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。</p>

    秋榕榕走向自己的座位，无视那些目光，把书包放在桌上，低头整理课本。</p>

    她的同桌是一位短发娃娃脸的女生，上课的时候，脸藏在竖起来的课本后，忽闪忽闪的，偷偷打量她。</p>

    课间休息也是。</p>

    发觉她在偷看自己，秋榕榕从口袋里掏出软糖，问她：“你是要草莓味还是橘子味？”</p>

    女生怔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，片刻后，小心翼翼地指着自己问：“给我的？”</p>

    “嗯。”秋榕榕想结交新的朋友。</p>

    新的家人，新的朋友，新的人生。</p>

    “那我要橘子的。”她接过糖，放进嘴里，软糖有点粘牙，她咀嚼着，声音也变得糯糯的，“我叫姜雨薇，很高兴和你做同桌呀。”</p>

    秋榕榕自报家门。</p>

    姜雨薇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星星落入水里：“我知道你，你很出名，在那样的环境下你都可以逃出来报警，很厉害。”</p>

    坐在前排穿着篮球衣的男生回过头，皱着眉对姜雨薇说道：“薇薇，你别口无遮拦，提别人的伤心事。”</p>

    姜雨薇愣了一下，吐了吐舌头：“哦，对不起。”</p>

    “没关系。”新同桌的热情感染到她，她抬起头，“凶手已经被执行死刑，我已经不在意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坐在后排的男生忽然开口，他把两只脚翘在桌子上，语气刻意压低，透着兴奋，“你要是不在意的话，和大伙说说呗？你被囚禁的那一年，到底遭遇了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另一个人短促地笑了一声，故意提高音量：“我看新闻说，你被绑起来做了一年的狗耶。”</p>

    “对啊，你有没有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被侵犯啊？”</p>

    “杀人犯的儿子也在这所学校，你说，他会不会找到你，然后给他的爸爸报仇呀？”</p>

    那些人大笑起来。</p>

    善意和恶意交织成网，将她缠绕于网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