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4章天桥艺人的脊梁是钢筋做的

    颈椎牵引复位技术并不是一个很难操作的技术，它的困难主要是因为牵引设备的空白所致。</p>

    现在霍锦森和温秋雅按照李向南的草图，将整个仪器从纸上的构想变成了现实，直接把这个难点和痛点解决了。</p>

    半个小时之后。</p>

    医院走廊里，消毒水混着丁香花香，在傍晚闷热的空气中凝成一股说不清的苦涩。</p>

    十一岁的于一洋踮起脚尖，透过重症手术室门上的小窗刚够他看见父亲于健的头顶——那个套着黑酱色皮带圈的脑袋，活像被拴住的牲口，皮带勒进浮肿的下巴里，压出两道紫红的印子。</p>

    “哥，怎么样了？你看到爸爸没？”于一青就站在他身边，伸手不停的摇晃着哥哥的裤腿，希望他能够跟自己分享一点细节。</p>

    于一洋一边看，一边跟妹妹诉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。</p>

    “爸被一个东西吊起来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吊起来了？哥你别吓我，爸的身子还能被这么折腾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不，不是吊起来了，我感觉是被托举着，他好像醒了，正在跟李院长说话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真的吗？爸爸醒了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不知道！”于一洋揉了揉眼睛瞪圆了眼珠子去看。</p>

    “哥，哥，我也想看！”于一青摇着哥哥的手恳求着。</p>

    “好吧！”</p>

    于一洋一矮身子，就像过去许多次一样，妹妹于一青便熟练的跨上了他的肩头，接着另一只脚随意的一带，整个人已经骑跨马似的坐在了他的肩头。</p>

    “扶稳了没？”</p>

    尽管妹妹并没有多重，可长期营养不良正在长身体的于一洋还是感觉到了吃力，他低着头双手撑着门一边喘气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。</p>

    “哥，我好了！你很累，快点起来，我看一眼就下来！”于一青晓得哥哥的身体，很是懂事，知道疼人。</p>

    “没事，你看你的！”于一洋吃力的咬着牙把妹妹托举上去。</p>

    于一青伸出双手拢在自己太阳穴前，瞪圆了眼睛去看屋里。</p>

    “哥，你说妈会跟爸爸说啥？可不能让咱爸知道咱们这两天为了他的医药费，私自出活……”</p>

    她说完这话，拍了拍哥哥的肩头，喊道：“哥，我好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再看一眼！”于一洋担心父亲一时半会儿出不来，便怂恿妹妹多看一眼。</p>

    “没关系，我看到了，爸妈我都看到了！下来下来！”</p>

    于一洋这才没坚持，把妹妹放到地方，哼哧哼哧的坐在地上喘气。</p>

    他休息了几秒钟，这才说道：“我相信爸不会怪我们的，爸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。”</p>

    两个小家伙对视了一眼，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。</p>

    而此刻，手术室内。</p>

    “金花，不管我……能不能活下去……我都想跟你说……这些年苦了你了，不跟着我……你或许还有更好的生活……”</p>

    于健躺在手术床上，已经被牵引设备处理好的他，立马就舒服了不少，也从浑浑噩噩的沉睡中转醒，可醒来的第一件事，就是看到巩金花之后，表达对妻子的亏欠。</p>

    “老于，不要这么说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，我嫁给你，很满足！我有残疾，干不了活，没人要我的，只有你，还愿意要我！”巩金花抓着他的手，在旁边鼓励着丈夫。</p>

    “金花，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……”于健说完这话，喘息了一阵，这才说道：“当年你父亲炸金花输了牌，没钱给别人，被人打的厉害，是我路过帮他垫付了，他把你卖给了我……”</p>

    巩金花浑身一震，知道真相的她眼泪立时便掉了下来，可却没有对丈夫的责怨，“这事儿我早就猜到了……那我就是你的人，一辈子都是，你不要说话了，好好养伤！你会没事的，一定相信李医生！”</p>

    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，催促他先睡一睡，等到他眼睛闭上，才无比忐忑的看向在一旁蹲在地上观察的李向南。</p>

    “院长，这东西真的有用吗？”</p>

    \"这叫颌枕带牵引。\"</p>

    李向南起身，把显影灯打开，用钢笔敲着X光片，灯箱的冷光映得他形象神秘又伟岸。</p>

    巩金花眯着眼去看，似乎许多年挑灯夜战的表演，让她的视力也受到了影响。</p>

    \"于大哥的第四颈椎前脱位，第五椎体骨折。通过这种牵引，可以把他的颈椎骨进行复位，调整他的颈椎伤势，刚才牵引机一设置好，他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！刚才的这些话，是他这些天说的最多的！\"</p>

    巩金花努力的记住那些听不懂的话，她不太理解什么第四第五颈椎骨，只晓得李向南后面的话，意思是丈夫的状况好了很多！</p>

    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！”</p>

    外头的于一洋盯着那片模糊的阴影，认出了阴影里跟钢筋一模一样的结构，父亲总说\"咱们天桥艺人的脊梁是钢筋做的\"，可现在X光里的脊椎骨，分明像被顽童扭坏的铁丝玩具。</p>

    他不晓得李向南现在跟母亲在说什么，但看母亲的神态，估摸着事情有转机。</p>

    “青青，爸应该快好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真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两小只在外头默默牵起了手，替父亲祈祷起来。</p>

    屋内，秤砣在铁架子上轻轻摇晃，牵引绳发出细微的\"吱呀\"声。</p>

    巩金花突然伸手想碰碰丈夫的脸，又在半空僵住——那些横七竖八的管子让她无从下手。</p>

    \"大夫，这...这秤砣...\"她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比秤砣碰撞声还轻。</p>

    \"三公斤牵引力。\"李向南稳了稳秤砣的身形，\"现在就看水肿消了之后，神经能不能...\"</p>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于健忽然咳嗽了一下。</p>

    李向南话说到一半突然转向护士：\"呼吸机气量再调大点！\"</p>

    巩金花被挤到一旁，橡胶鞋底蹭过地上一滩碘酒渍。</p>

    她看见丈夫的胸廓在呼吸机推动下机械地起伏，就像前几年在天桥看人修坏了的缝纫机，针头一上一下地空转。</p>

    “哇！”</p>

    于健忽的张口，咳嗽的时候，被一旁的护士拿吸痰器吸出了一大口痰液，里面竟有带着血丝的血块。</p>

    巩金花浑身忽的紧绷，脚板底都在生凉气。</p>

    可身旁忙碌的李向南却放松下来。</p>

    “看来之前他喉咙被钢筋压迫后的出血损伤，导致气道狭窄呼吸不畅，是呼吸暂停的间接原因！现在咳出来就好多了！”</p>

    李向南说完这话，转过身朝巩金花笑道：“你看，还是有些用处的，他的姿势转变之后，机械通气量立即就需求少了，他的自主呼吸已经开始了！这是好兆头！巩大姐，你可以放心了！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们吧！”</p>

    “好！谢谢李医生！”巩金花鼻头一酸，当即落下泪来。</p>

    “去吧！”李向南挥了挥手，鼓励她出去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而此时此刻，文先平带着纪委的工作人员已经急匆匆的从秦城监狱出来，飞速的转道进了中南海。</p>

    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办公室外头，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，跟副手要来沈玉京今天的所有笔录材料，抬手敲了敲门。</p>

    听到里头的回应之后，文先平迈步进入。</p>

    “领导，有个情况跟您反应一下。”他在桌前站定后，耐心等着桌后的领导处理完公务。</p>

    说话的人嗯了一声抬起头，见是文先平，便放下了钢笔，蹙起眉头道：“又挖到新线索了？”</p>

    文先平不敢托大，赶紧把材料往桌上一递。</p>

    “据沈玉京交代，安河桥西第12号地块涉及一桩承包舞弊案，经过了七层的转包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哦？”</p>

    听到这话，宋迎新的眼睛骤然一眯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