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8章 至高至明日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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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穹之上。</p>
清冷的明月。</p>
在此刻成了不祥的源头。</p>
点点滴滴。</p>
犹如牛乳般丝滑。</p>
蕴含着无尽生命精华的光雨。</p>
从月中洒落。</p>
那是。</p>
帝流浆。</p>
山海经曾记载之物。</p>
传说。</p>
草木受其一滴,便可成精。</p>
走兽沐其一丝,便可开智。</p>
当帝流浆落下。</p>
沾染到一名妖族身上时。</p>
他先是一愣。</p>
随即。</p>
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!</p>
他能感受到。</p>
自已体内的妖气。</p>
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。</p>
轰然暴涨!</p>
力量……</p>
在狂暴增加!</p>
“啊——”</p>
他忍不住仰天长啸,啸声之中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意。</p>
这并非个例。</p>
随着帝流浆如甘霖般普降。</p>
宸光殿前。</p>
数以千计的妖族,无论强弱,无论种属,尽皆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享受与狂热之中。</p>
他们贪婪地袒露妖体。</p>
任由那圣洁的光雨浸润自已的每一寸血肉。</p>
一时间。</p>
此起彼伏的嘶吼与咆哮响彻云霄。</p>
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妖气。</p>
从他们毛孔中喷薄而出。</p>
与妖族的狂欢盛宴形成鲜明对比的。</p>
是殿前那些前来参与祭奠的人类。</p>
帝流浆。</p>
对妖族而言是圣物。</p>
可对人族……</p>
“啊!”</p>
“我的手,我的手!”</p>
一人发出凄厉惨叫。</p>
只见。</p>
他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。</p>
变形!</p>
皮肤之下。</p>
仿佛有无数条活物在疯狂蠕动。</p>
青黑色的血管暴起。</p>
紧接着。</p>
一层细密的青色鳞片猛地从血肉之中钻出。</p>
覆盖了他的整条臂膀。</p>
他的指甲变得尖锐而弯曲。</p>
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。</p>
不似人手……</p>
反而更像某种凶禽!</p>
这一幕。</p>
仅仅只是开始。</p>
随后。</p>
是无数沾染到帝流浆的人类。</p>
开始发出哀嚎声。</p>
“救我……好痛……好痒啊!”</p>
“不,我不要变成怪物!”</p>
“救……救命!”</p>
凡是被帝流浆沾染到的人。</p>
身上都开始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妖化特征。</p>
有的额头长出了短短的犄角。</p>
有的背后皮肤拱起,似有骨翼要破体而出。</p>
更有甚者。</p>
双目变得猩红。</p>
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低吼,理智正在被那股霸道的力量迅速侵蚀。</p>
恐惧与绝望。</p>
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之中蔓延。</p>
他们是人!</p>
但此刻……</p>
正在化妖!</p>
“竖子!”</p>
“安敢如此!”</p>
雷霆般的怒喝。</p>
骤然炸响。</p>
神力伴随剑意骤起。</p>
鲨齿剑出鞘。</p>
如雨点飘落的帝流浆被卫庄隔绝。</p>
他立于原地。</p>
渊渟岳峙。</p>
一人一剑。</p>
便护住了一片。</p>
但。</p>
也仅限于此了。</p>
他可以自保。</p>
可以护住一些人。</p>
却无法庇护在场的所有人族。</p>
虽然。</p>
他此前很鄙夷这些人奸。</p>
但。</p>
看着此刻他们化为妖族。</p>
卫庄心头仍然升起了滔天杀意。</p>
而他的暴喝声。</p>
也惊动了妖族们。</p>
数千双泛着各色幽光的眼睛。</p>
看向了卫庄。</p>
一头头形态各异的妖族。</p>
缓缓走了过来。</p>
“区区凡人,竟敢打扰我等接受圣恩?”</p>
“杀了他!”</p>
“胆敢不沐圣恩,已有取死之道!”</p>
十几名气息强大的妖将。</p>
直接将卫庄合围。</p>
磅礴的妖气连成一片,化作沉重如山的威压。</p>
朝着卫庄狠狠压了过去。</p>
卫庄眼眸冷冽。</p>
鲨齿剑泛起寒芒。</p>
肃杀之气弥漫开来。</p>
大战。</p>
一触即发!</p>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。</p>
一道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。</p>
“不得妄动。”</p>
出声者。</p>
白泽。</p>
他没有回头。</p>
目光依旧注视着祭台的方向。</p>
但他的话。</p>
让那十几名妖将。</p>
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。</p>
他们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不甘与暴戾。</p>
但却停下了动手的姿态。</p>
只是围住了卫庄。</p>
而这一幕。</p>
并没有让白泽投入几分心神。</p>
他的眼眸紧紧盯着祭台之上。</p>
因为。</p>
真正的大戏,才刚刚开始。</p>
妖族的未来。</p>
不取决于祭台之下。</p>
只取决于……</p>
祭台之上!</p>
轰隆隆——</p>
天地间。</p>
响起了沉闷如雷的巨响。</p>
那声音。</p>
并非来自天空。</p>
而是来自那座高耸入云的祭台。</p>
随后。</p>
祭台顶端。</p>
那九条遮天蔽日的狐尾。</p>
在无数双或敬畏、或恐惧、或震撼的目光注视下。</p>
以一种拥抱的姿态。</p>
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拽向了天空。</p>
九尾。</p>
要扯落天上大月!</p>
天。</p>
在这一刻被撕裂了。</p>
大地。</p>
也在剧烈地颤抖。</p>
所有人都感觉自已的心脏。</p>
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。</p>
无法呼吸。</p>
终于。</p>
九条巨尾。</p>
触碰到了那轮明月。</p>
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。</p>
月亮。</p>
被那九条巨尾轻柔而又完全地包裹了起来。</p>
无尽的月华之力。</p>
被疯狂汲取。</p>
就在月亮被完全包住的那一刻。</p>
一头神圣,高贵。</p>
威严到了极点的九尾天狐虚影,浮现在了原本月亮所在的位置。</p>
祂的体型是如此庞大,仿佛占据了整片天幕,双眸开阖间,便有日月轮转,星河流淌。</p>
在九尾天狐出现的这一刹那。</p>
在场的所有妖族。</p>
噗通——</p>
齐齐跪了下去。</p>
向他们的王,致以最崇高的敬意。</p>
苏宸的身影。</p>
缓缓浮现在九尾天狐虚影的眉心前。</p>
他背靠着被妖尾包裹的大月,无穷无尽的月华与妖力尽数加持于其身。</p>
这一刻的他。</p>
便是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。</p>
他缓缓睁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。</p>
俯瞰着下方众生。</p>
无论是正在狂欢的妖,还是正在痛苦哀嚎的人。</p>
在他眼中。</p>
都没有区别。</p>
一阵轻风拂过。</p>
吹动了他墨色的长发。</p>
一道清朗而又带着无尽感慨的吟哦声。</p>
从九天之上。</p>
悠悠响起。</p>
“飘摇青州风雨中,一念种得此身成。”</p>
“昔日惶惶避秦锋,今朝登天掌月明。”</p>
“笑看凡尘皆俗骨,俯瞰众生化妖形。”</p>
“待到青果证道时,敢教天地换新声!”</p>
这诗声。</p>
缓落人间。</p>
无数妖族目露激昂。</p>
一直沉默不语。</p>
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色法力自动护住。</p>
隔绝了帝流浆侵蚀的秦牧。</p>
缓缓抬头。</p>
他的动作很慢。</p>
但。</p>
当他完全抬起头的那一刻。</p>
他整个人的气质。</p>
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</p>
那双眸子里。</p>
再也看不到他初来这个世界时的玩世不恭。</p>
只剩下了。</p>
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与沉凝。</p>
如一块璞玉。</p>
历经磨难终出锦绣。</p>
来到这个世界后。</p>
他一直在求活。</p>
为了活下去。</p>
他可以不择手段。</p>
可以坑蒙拐骗。</p>
像一个溺水者。</p>
只要任何东西能够让他活下去。</p>
他都无所谓。</p>
直到此刻。</p>
他亲手种下的因。</p>
结出了眼前这足以颠覆人间的果。</p>
他明白。</p>
有些事是不对的。</p>
有些事。</p>
是必须要做的。</p>
有些罪业。</p>
是必须亲手了结的。</p>
他看着天穹之上那如神祇般的身影。</p>
沉声开口道。</p>
“以帝流浆,将天下人尽数化妖,这就是你所谓的盛世吗?”</p>
声音不大。</p>
却像一柄重锤。</p>
敲在了这片狂热而混乱的天地之间。</p>
天穹之上。</p>
苏宸脸上露出了一个坦然而又理所当然的笑容。</p>
“不错。”</p>
“君父。”</p>
“数日前您曾问我。”</p>
“青州的繁荣和富庶如何延续。”</p>
“这。”</p>
“便是我交出来的答案。”</p>
“甲木青果位得证之后,我便能执掌天地间的点命之权,引动帝流浆长存于世,让天下间所有有情众生,皆可化妖。”</p>
“如此一来。”</p>
“此前君父所问的种种难题。”</p>
“都将迎刃而解。”</p>
“这。”</p>
“难道不是一个真正的盛世吗?”</p>
说完。</p>
苏宸那双漂亮的丹凤眼,深深地注视着秦牧。</p>
而后。</p>
他更是微微欠身道。</p>
“君父。”</p>
“您是众妖的缔造者。”</p>
“也是这世间唯一能与我并论之人。”</p>
“可愿……”</p>
“为这妖国天师?”</p>
一言既出,满场皆惊。</p>
跪伏在地的妖族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秦牧。</p>
妖国天师!</p>
这是何等尊崇的地位!</p>
人类。</p>
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妖族。</p>
在这个即将由妖族主宰的世界里。</p>
妖族天师。</p>
毫无疑问是一妖之下,万妖之上的至高权柄。</p>
他们的妖王。</p>
对这位大秦天师是何等器重啊!</p>
秦牧闻言。</p>
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</p>
叹息里。</p>
有惋惜,有无奈,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。</p>
“苏宸……”</p>
“若你非妖,而是人。”</p>
“你今日所展现出的这份心性,手腕,气魄。”</p>
“当真是亘古难见,万古罕有。”</p>
“说真的。”</p>
“若我秦牧,今日也是一头妖。”</p>
“听你此番宏图伟略,见你此刻无上神威,定会毫不犹豫,纳头便拜,为你之妖国,抛头颅,洒热血,万死不辞。”</p>
这番话。</p>
发自肺腑。</p>
也是他真的在为苏宸感到惋惜。</p>
这样一个枭雄。</p>
这样一个天生的霸主。</p>
若是在人族。</p>
该是何等璀璨夺目的一颗将星!</p>
可惜……</p>
是妖。</p>
天穹之上。</p>
苏宸听着秦牧的赞叹。</p>
脸上笑容渐渐收敛。</p>
他听出了这番话中的真诚。</p>
也正因为如此。</p>
内心中升起愤怒。</p>
他抬起一只手。</p>
掌心之中。</p>
一轮由月华与妖力凝聚而成的月亮正在缓缓旋转。</p>
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能。</p>
他的声音。</p>
也随之变得宏大而冰冷。</p>
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,在质问着凡间的蝼蚁。</p>
“今日在君父的眼中。”</p>
“我苏宸。”</p>
“还是不及人族那所谓的三皇五帝么?”</p>
“还是说。”</p>
“这即将开创的万妖盛世,不及那将死之人嬴政的天下?”</p>
“君父为何……”</p>
“不愿降我?!”</p>
话音落下。</p>
天地间的妖气随之狂暴沸腾。</p>
月华。</p>
光芒大盛,不可逼视!</p>
秦牧缓缓地垂下了眼眸。</p>
自责与罪业。</p>
浮现在了他的脸上。</p>
他轻声开口道。</p>
“因为……”</p>
“尔等,因贫道而生。”</p>
“这青州百万生灵的血债。”</p>
“这即将席卷天下的妖祸,归根结底,皆因贫道而诞。”</p>
“若是。”</p>
“如今的人族,上掌九天,下执九幽,成为这天地间当之无愧的主宰。”</p>
“贫道在明白了这因果后。”</p>
“哪怕是花费五百年,五千年,甚至五万年的时间。”</p>
“也会尝试去寻找一条能让人与妖共处的道路。”</p>
“因为。”</p>
“你们的诞生,是我的罪。”</p>
“教化你们。”</p>
“便是我赎罪的方式。”</p>
“只是……”</p>
“如今的天地。”</p>
“妖魔鬼怪并出于世。”</p>
“大秦自顾不暇。”</p>
“人道危在旦夕。”</p>
“而你……”</p>
“苏宸。”</p>
“你是天生的霸主。”</p>
“你的存在,你的崛起,你的盛世。”</p>
“是要建立在人族尸山血海之上的。”</p>
“为了人族。”</p>
“为了大秦……”</p>
“为了……”</p>
“终结这份罪业!”</p>
“因果!”</p>
话说到这里。</p>
天师剑出鞘!</p>
一股堂皇浩大,至刚至阳。</p>
仿佛要荡尽世间一切邪魔,扫清寰宇所有阴霾的无上神威。</p>
横扫宸光殿前!</p>
秦牧的声音。</p>
也变得如同寒冰一般决绝。</p>
“今日!”</p>
“贫道。”</p>
“唯有,死战尔!”</p>
当那最后一个字落下。</p>
秦牧身上的气势。</p>
攀升到了顶点。</p>
竟是不输天上那如神祇临世的在世妖王。</p>
天穹之上。</p>
苏宸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。</p>
猛然一僵。</p>
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之中。</p>
一抹难以言喻的黯淡与失望。</p>
一闪而逝。</p>
但那黯淡。</p>
也仅仅只是一瞬。</p>
下一刻。</p>
便被更加璀璨。</p>
更加炽烈的光明所取代!</p>
那是属于王者的光。</p>
属于霸主的光!</p>
随后。</p>
大笑声响了起来。</p>
“哈哈哈哈哈!”</p>
“好一个‘唯有死尔’!”</p>
“君父!”</p>
“果位将成。”</p>
“你。”</p>
“又当如何敌我?!”</p>
声音未落。</p>
九天之上的月光。</p>
变得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。</p>
天空被染成了一片银白。</p>
秦牧。</p>
没有再说话。</p>
只是。</p>
高举起了手中的天师剑。</p>
剑尖直指苍穹。</p>
随后。</p>
惊雷声骤起。</p>
“今日!”</p>
“荡魔天君于此!”</p>
“斩万妖!”</p>
“证道青冥!”</p>
话落。</p>
剑出!</p>
这一剑,并非斩向苏宸。</p>
而是……</p>
刺向了自已脚下的大地!</p>
就在天师剑刺入大地的那一刻。</p>
整个青州。</p>
猛然一震!</p>
紧接着。</p>
在青州境内。</p>
那座唯一还飘扬着大秦龙旗的城池中。</p>
一道肉眼可见的赤金色气柱。</p>
冲天而起!</p>
气柱之中。</p>
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,有亿万黎民在祈愿,有百代先贤在咏唱!</p>
那是……</p>
人道气运。</p>
果位。</p>
是天地权柄。</p>
那人道。</p>
就没有权柄了吗?</p>
荡魔……</p>
亦是人道之权柄!</p>
昔日曾自封于已身之位。</p>
如今。</p>
以青州之仪轨。</p>
引人道果位垂落。</p>
这。</p>
便是秦牧此刻的选择。</p>
他要以此果位。</p>
对撞苏宸。</p>
以人道。</p>
斩天道!</p>
被无边妖气与月华所笼罩的晦涩天穹,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。</p>
紧接着。</p>
一轮比太阳更加炽烈的烈日虚影。</p>
缓缓浮现。</p>
日与月。</p>
在此刻,于同一片天空中对峙!</p>
人道之阳。</p>
对决天道之月!</p>
看到那轮冉冉升起的烈日。</p>
苏宸略微错愕。</p>
随后。</p>
他便再次大笑了起来。</p>
那笑声。</p>
比之前更加畅快,更加淋漓尽致!</p>
“哈哈哈哈!”</p>
“原来如此!”</p>
他低下头。</p>
目光灼灼地看着下方那道持剑而立的身影。</p>
朗声道。</p>
“君父!”</p>
“看来你已经明白了。”</p>
“何为果位。”</p>
“好一个荡魔天君!”</p>
“既如此!”</p>
“本王今日便亲手斩了你!”</p>
“也算……”</p>
“全你我因果!”</p>
话音落下的瞬间。</p>
月华大放!</p>
清冷的明月。</p>
在此刻成了不祥的源头。</p>
点点滴滴。</p>
犹如牛乳般丝滑。</p>
蕴含着无尽生命精华的光雨。</p>
从月中洒落。</p>
那是。</p>
帝流浆。</p>
山海经曾记载之物。</p>
传说。</p>
草木受其一滴,便可成精。</p>
走兽沐其一丝,便可开智。</p>
当帝流浆落下。</p>
沾染到一名妖族身上时。</p>
他先是一愣。</p>
随即。</p>
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!</p>
他能感受到。</p>
自已体内的妖气。</p>
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。</p>
轰然暴涨!</p>
力量……</p>
在狂暴增加!</p>
“啊——”</p>
他忍不住仰天长啸,啸声之中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意。</p>
这并非个例。</p>
随着帝流浆如甘霖般普降。</p>
宸光殿前。</p>
数以千计的妖族,无论强弱,无论种属,尽皆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享受与狂热之中。</p>
他们贪婪地袒露妖体。</p>
任由那圣洁的光雨浸润自已的每一寸血肉。</p>
一时间。</p>
此起彼伏的嘶吼与咆哮响彻云霄。</p>
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妖气。</p>
从他们毛孔中喷薄而出。</p>
与妖族的狂欢盛宴形成鲜明对比的。</p>
是殿前那些前来参与祭奠的人类。</p>
帝流浆。</p>
对妖族而言是圣物。</p>
可对人族……</p>
“啊!”</p>
“我的手,我的手!”</p>
一人发出凄厉惨叫。</p>
只见。</p>
他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。</p>
变形!</p>
皮肤之下。</p>
仿佛有无数条活物在疯狂蠕动。</p>
青黑色的血管暴起。</p>
紧接着。</p>
一层细密的青色鳞片猛地从血肉之中钻出。</p>
覆盖了他的整条臂膀。</p>
他的指甲变得尖锐而弯曲。</p>
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。</p>
不似人手……</p>
反而更像某种凶禽!</p>
这一幕。</p>
仅仅只是开始。</p>
随后。</p>
是无数沾染到帝流浆的人类。</p>
开始发出哀嚎声。</p>
“救我……好痛……好痒啊!”</p>
“不,我不要变成怪物!”</p>
“救……救命!”</p>
凡是被帝流浆沾染到的人。</p>
身上都开始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妖化特征。</p>
有的额头长出了短短的犄角。</p>
有的背后皮肤拱起,似有骨翼要破体而出。</p>
更有甚者。</p>
双目变得猩红。</p>
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低吼,理智正在被那股霸道的力量迅速侵蚀。</p>
恐惧与绝望。</p>
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之中蔓延。</p>
他们是人!</p>
但此刻……</p>
正在化妖!</p>
“竖子!”</p>
“安敢如此!”</p>
雷霆般的怒喝。</p>
骤然炸响。</p>
神力伴随剑意骤起。</p>
鲨齿剑出鞘。</p>
如雨点飘落的帝流浆被卫庄隔绝。</p>
他立于原地。</p>
渊渟岳峙。</p>
一人一剑。</p>
便护住了一片。</p>
但。</p>
也仅限于此了。</p>
他可以自保。</p>
可以护住一些人。</p>
却无法庇护在场的所有人族。</p>
虽然。</p>
他此前很鄙夷这些人奸。</p>
但。</p>
看着此刻他们化为妖族。</p>
卫庄心头仍然升起了滔天杀意。</p>
而他的暴喝声。</p>
也惊动了妖族们。</p>
数千双泛着各色幽光的眼睛。</p>
看向了卫庄。</p>
一头头形态各异的妖族。</p>
缓缓走了过来。</p>
“区区凡人,竟敢打扰我等接受圣恩?”</p>
“杀了他!”</p>
“胆敢不沐圣恩,已有取死之道!”</p>
十几名气息强大的妖将。</p>
直接将卫庄合围。</p>
磅礴的妖气连成一片,化作沉重如山的威压。</p>
朝着卫庄狠狠压了过去。</p>
卫庄眼眸冷冽。</p>
鲨齿剑泛起寒芒。</p>
肃杀之气弥漫开来。</p>
大战。</p>
一触即发!</p>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。</p>
一道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。</p>
“不得妄动。”</p>
出声者。</p>
白泽。</p>
他没有回头。</p>
目光依旧注视着祭台的方向。</p>
但他的话。</p>
让那十几名妖将。</p>
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。</p>
他们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不甘与暴戾。</p>
但却停下了动手的姿态。</p>
只是围住了卫庄。</p>
而这一幕。</p>
并没有让白泽投入几分心神。</p>
他的眼眸紧紧盯着祭台之上。</p>
因为。</p>
真正的大戏,才刚刚开始。</p>
妖族的未来。</p>
不取决于祭台之下。</p>
只取决于……</p>
祭台之上!</p>
轰隆隆——</p>
天地间。</p>
响起了沉闷如雷的巨响。</p>
那声音。</p>
并非来自天空。</p>
而是来自那座高耸入云的祭台。</p>
随后。</p>
祭台顶端。</p>
那九条遮天蔽日的狐尾。</p>
在无数双或敬畏、或恐惧、或震撼的目光注视下。</p>
以一种拥抱的姿态。</p>
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拽向了天空。</p>
九尾。</p>
要扯落天上大月!</p>
天。</p>
在这一刻被撕裂了。</p>
大地。</p>
也在剧烈地颤抖。</p>
所有人都感觉自已的心脏。</p>
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。</p>
无法呼吸。</p>
终于。</p>
九条巨尾。</p>
触碰到了那轮明月。</p>
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。</p>
月亮。</p>
被那九条巨尾轻柔而又完全地包裹了起来。</p>
无尽的月华之力。</p>
被疯狂汲取。</p>
就在月亮被完全包住的那一刻。</p>
一头神圣,高贵。</p>
威严到了极点的九尾天狐虚影,浮现在了原本月亮所在的位置。</p>
祂的体型是如此庞大,仿佛占据了整片天幕,双眸开阖间,便有日月轮转,星河流淌。</p>
在九尾天狐出现的这一刹那。</p>
在场的所有妖族。</p>
噗通——</p>
齐齐跪了下去。</p>
向他们的王,致以最崇高的敬意。</p>
苏宸的身影。</p>
缓缓浮现在九尾天狐虚影的眉心前。</p>
他背靠着被妖尾包裹的大月,无穷无尽的月华与妖力尽数加持于其身。</p>
这一刻的他。</p>
便是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。</p>
他缓缓睁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。</p>
俯瞰着下方众生。</p>
无论是正在狂欢的妖,还是正在痛苦哀嚎的人。</p>
在他眼中。</p>
都没有区别。</p>
一阵轻风拂过。</p>
吹动了他墨色的长发。</p>
一道清朗而又带着无尽感慨的吟哦声。</p>
从九天之上。</p>
悠悠响起。</p>
“飘摇青州风雨中,一念种得此身成。”</p>
“昔日惶惶避秦锋,今朝登天掌月明。”</p>
“笑看凡尘皆俗骨,俯瞰众生化妖形。”</p>
“待到青果证道时,敢教天地换新声!”</p>
这诗声。</p>
缓落人间。</p>
无数妖族目露激昂。</p>
一直沉默不语。</p>
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色法力自动护住。</p>
隔绝了帝流浆侵蚀的秦牧。</p>
缓缓抬头。</p>
他的动作很慢。</p>
但。</p>
当他完全抬起头的那一刻。</p>
他整个人的气质。</p>
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</p>
那双眸子里。</p>
再也看不到他初来这个世界时的玩世不恭。</p>
只剩下了。</p>
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与沉凝。</p>
如一块璞玉。</p>
历经磨难终出锦绣。</p>
来到这个世界后。</p>
他一直在求活。</p>
为了活下去。</p>
他可以不择手段。</p>
可以坑蒙拐骗。</p>
像一个溺水者。</p>
只要任何东西能够让他活下去。</p>
他都无所谓。</p>
直到此刻。</p>
他亲手种下的因。</p>
结出了眼前这足以颠覆人间的果。</p>
他明白。</p>
有些事是不对的。</p>
有些事。</p>
是必须要做的。</p>
有些罪业。</p>
是必须亲手了结的。</p>
他看着天穹之上那如神祇般的身影。</p>
沉声开口道。</p>
“以帝流浆,将天下人尽数化妖,这就是你所谓的盛世吗?”</p>
声音不大。</p>
却像一柄重锤。</p>
敲在了这片狂热而混乱的天地之间。</p>
天穹之上。</p>
苏宸脸上露出了一个坦然而又理所当然的笑容。</p>
“不错。”</p>
“君父。”</p>
“数日前您曾问我。”</p>
“青州的繁荣和富庶如何延续。”</p>
“这。”</p>
“便是我交出来的答案。”</p>
“甲木青果位得证之后,我便能执掌天地间的点命之权,引动帝流浆长存于世,让天下间所有有情众生,皆可化妖。”</p>
“如此一来。”</p>
“此前君父所问的种种难题。”</p>
“都将迎刃而解。”</p>
“这。”</p>
“难道不是一个真正的盛世吗?”</p>
说完。</p>
苏宸那双漂亮的丹凤眼,深深地注视着秦牧。</p>
而后。</p>
他更是微微欠身道。</p>
“君父。”</p>
“您是众妖的缔造者。”</p>
“也是这世间唯一能与我并论之人。”</p>
“可愿……”</p>
“为这妖国天师?”</p>
一言既出,满场皆惊。</p>
跪伏在地的妖族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秦牧。</p>
妖国天师!</p>
这是何等尊崇的地位!</p>
人类。</p>
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妖族。</p>
在这个即将由妖族主宰的世界里。</p>
妖族天师。</p>
毫无疑问是一妖之下,万妖之上的至高权柄。</p>
他们的妖王。</p>
对这位大秦天师是何等器重啊!</p>
秦牧闻言。</p>
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</p>
叹息里。</p>
有惋惜,有无奈,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。</p>
“苏宸……”</p>
“若你非妖,而是人。”</p>
“你今日所展现出的这份心性,手腕,气魄。”</p>
“当真是亘古难见,万古罕有。”</p>
“说真的。”</p>
“若我秦牧,今日也是一头妖。”</p>
“听你此番宏图伟略,见你此刻无上神威,定会毫不犹豫,纳头便拜,为你之妖国,抛头颅,洒热血,万死不辞。”</p>
这番话。</p>
发自肺腑。</p>
也是他真的在为苏宸感到惋惜。</p>
这样一个枭雄。</p>
这样一个天生的霸主。</p>
若是在人族。</p>
该是何等璀璨夺目的一颗将星!</p>
可惜……</p>
是妖。</p>
天穹之上。</p>
苏宸听着秦牧的赞叹。</p>
脸上笑容渐渐收敛。</p>
他听出了这番话中的真诚。</p>
也正因为如此。</p>
内心中升起愤怒。</p>
他抬起一只手。</p>
掌心之中。</p>
一轮由月华与妖力凝聚而成的月亮正在缓缓旋转。</p>
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能。</p>
他的声音。</p>
也随之变得宏大而冰冷。</p>
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,在质问着凡间的蝼蚁。</p>
“今日在君父的眼中。”</p>
“我苏宸。”</p>
“还是不及人族那所谓的三皇五帝么?”</p>
“还是说。”</p>
“这即将开创的万妖盛世,不及那将死之人嬴政的天下?”</p>
“君父为何……”</p>
“不愿降我?!”</p>
话音落下。</p>
天地间的妖气随之狂暴沸腾。</p>
月华。</p>
光芒大盛,不可逼视!</p>
秦牧缓缓地垂下了眼眸。</p>
自责与罪业。</p>
浮现在了他的脸上。</p>
他轻声开口道。</p>
“因为……”</p>
“尔等,因贫道而生。”</p>
“这青州百万生灵的血债。”</p>
“这即将席卷天下的妖祸,归根结底,皆因贫道而诞。”</p>
“若是。”</p>
“如今的人族,上掌九天,下执九幽,成为这天地间当之无愧的主宰。”</p>
“贫道在明白了这因果后。”</p>
“哪怕是花费五百年,五千年,甚至五万年的时间。”</p>
“也会尝试去寻找一条能让人与妖共处的道路。”</p>
“因为。”</p>
“你们的诞生,是我的罪。”</p>
“教化你们。”</p>
“便是我赎罪的方式。”</p>
“只是……”</p>
“如今的天地。”</p>
“妖魔鬼怪并出于世。”</p>
“大秦自顾不暇。”</p>
“人道危在旦夕。”</p>
“而你……”</p>
“苏宸。”</p>
“你是天生的霸主。”</p>
“你的存在,你的崛起,你的盛世。”</p>
“是要建立在人族尸山血海之上的。”</p>
“为了人族。”</p>
“为了大秦……”</p>
“为了……”</p>
“终结这份罪业!”</p>
“因果!”</p>
话说到这里。</p>
天师剑出鞘!</p>
一股堂皇浩大,至刚至阳。</p>
仿佛要荡尽世间一切邪魔,扫清寰宇所有阴霾的无上神威。</p>
横扫宸光殿前!</p>
秦牧的声音。</p>
也变得如同寒冰一般决绝。</p>
“今日!”</p>
“贫道。”</p>
“唯有,死战尔!”</p>
当那最后一个字落下。</p>
秦牧身上的气势。</p>
攀升到了顶点。</p>
竟是不输天上那如神祇临世的在世妖王。</p>
天穹之上。</p>
苏宸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。</p>
猛然一僵。</p>
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之中。</p>
一抹难以言喻的黯淡与失望。</p>
一闪而逝。</p>
但那黯淡。</p>
也仅仅只是一瞬。</p>
下一刻。</p>
便被更加璀璨。</p>
更加炽烈的光明所取代!</p>
那是属于王者的光。</p>
属于霸主的光!</p>
随后。</p>
大笑声响了起来。</p>
“哈哈哈哈哈!”</p>
“好一个‘唯有死尔’!”</p>
“君父!”</p>
“果位将成。”</p>
“你。”</p>
“又当如何敌我?!”</p>
声音未落。</p>
九天之上的月光。</p>
变得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。</p>
天空被染成了一片银白。</p>
秦牧。</p>
没有再说话。</p>
只是。</p>
高举起了手中的天师剑。</p>
剑尖直指苍穹。</p>
随后。</p>
惊雷声骤起。</p>
“今日!”</p>
“荡魔天君于此!”</p>
“斩万妖!”</p>
“证道青冥!”</p>
话落。</p>
剑出!</p>
这一剑,并非斩向苏宸。</p>
而是……</p>
刺向了自已脚下的大地!</p>
就在天师剑刺入大地的那一刻。</p>
整个青州。</p>
猛然一震!</p>
紧接着。</p>
在青州境内。</p>
那座唯一还飘扬着大秦龙旗的城池中。</p>
一道肉眼可见的赤金色气柱。</p>
冲天而起!</p>
气柱之中。</p>
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,有亿万黎民在祈愿,有百代先贤在咏唱!</p>
那是……</p>
人道气运。</p>
果位。</p>
是天地权柄。</p>
那人道。</p>
就没有权柄了吗?</p>
荡魔……</p>
亦是人道之权柄!</p>
昔日曾自封于已身之位。</p>
如今。</p>
以青州之仪轨。</p>
引人道果位垂落。</p>
这。</p>
便是秦牧此刻的选择。</p>
他要以此果位。</p>
对撞苏宸。</p>
以人道。</p>
斩天道!</p>
被无边妖气与月华所笼罩的晦涩天穹,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。</p>
紧接着。</p>
一轮比太阳更加炽烈的烈日虚影。</p>
缓缓浮现。</p>
日与月。</p>
在此刻,于同一片天空中对峙!</p>
人道之阳。</p>
对决天道之月!</p>
看到那轮冉冉升起的烈日。</p>
苏宸略微错愕。</p>
随后。</p>
他便再次大笑了起来。</p>
那笑声。</p>
比之前更加畅快,更加淋漓尽致!</p>
“哈哈哈哈!”</p>
“原来如此!”</p>
他低下头。</p>
目光灼灼地看着下方那道持剑而立的身影。</p>
朗声道。</p>
“君父!”</p>
“看来你已经明白了。”</p>
“何为果位。”</p>
“好一个荡魔天君!”</p>
“既如此!”</p>
“本王今日便亲手斩了你!”</p>
“也算……”</p>
“全你我因果!”</p>
话音落下的瞬间。</p>
月华大放!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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