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0章 妖王殡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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煌煌大日,升腾于天。</p>
这轮由荡魔天君果位所召出的太阳。</p>
甫一出现。</p>
便将此方天地间的一切。</p>
都染上了赤金之色。</p>
甲木青果位所化的大月。</p>
在其面前。</p>
渺小得如同星辰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。</p>
那曾要将人间化为妖土的清冷月华。</p>
在这炽烈大日下。</p>
如雪消融。</p>
屹立于九尾天狐之首。</p>
苏宸能感受到。</p>
自已与甲木青果位的联系正在斩断。</p>
他以青州一地布局,化为仪轨,谋求的甲木青果位。</p>
此刻。</p>
在那煌煌如大日的荡魔之权前。</p>
正在退避。</p>
他目色中流露出几分可惜。</p>
若。</p>
他执掌半数人间。</p>
甲木青果位此刻早已彻底垂落。</p>
他也登位而上。</p>
哪怕秦牧得到了大秦人道气运补充,彻底掌控了自身所引之果位。</p>
他亦能战而胜之。</p>
毕竟。</p>
天生万物。</p>
人类。</p>
只是万物之一。</p>
可惜。</p>
他终究棋差一着。</p>
只以青州一地布下的仪轨。</p>
还是慢了。</p>
狂风吹动三千青丝。</p>
苏宸抬手。</p>
他脚下的九尾天狐张开巨口。</p>
清冷的声音回荡天际。</p>
“好一场。”</p>
“气运相助。”</p>
“终究。”</p>
“是本王输了一筹。”</p>
“这一剑。”</p>
“祝天师大人……”</p>
“前程似锦!”</p>
话音未落。</p>
所有的月华收束。</p>
九尾天狐的法相虚影崩塌。</p>
那摇动于九天的九条巨大狐尾化为了一柄纯白之剑。</p>
执剑人。</p>
眼眸平静如水。</p>
而后。</p>
剑落九天!</p>
轰——</p>
这一剑。</p>
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其威势。</p>
剑光未至,大道先行!</p>
世界。</p>
仿佛被这一剑从中剖开。</p>
万千神光。</p>
煌煌大日。</p>
皆为其所破。</p>
甲木青果位所化的大月彻底消散。</p>
这一剑。</p>
是妖王最后的尊严。</p>
没有不堪的求饶。</p>
只有。</p>
极尽升华后的一剑。</p>
宁鸣而死!</p>
不默而生!</p>
下方。</p>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</p>
无论是白泽,还是卫庄,他们都清楚地看到。</p>
苏宸。</p>
这位风华绝代的妖王。</p>
正在将他自已的生命、神魂、道果……</p>
所有的一切。</p>
灌注到了这最后一剑中!</p>
这是一场。</p>
最华丽的自尽!</p>
明知不可为后,便不再求全。</p>
而是用自已存在过的全部痕迹。</p>
斩出这惊艳万古的一剑。</p>
即便身死道消。</p>
也要向天地宣告自已曾来过!</p>
立于大日中央的秦牧。</p>
神情凝重。</p>
那双化作纯金色的神眸中。</p>
倒映着那道撕裂天地的纯白剑光。</p>
其中翻涌着的情绪。</p>
前所未有的复杂。</p>
有欣赏。</p>
欣赏苏宸此刻所展现出的王者风采与气魄。</p>
有惋惜。</p>
惋惜这样一个天生的枭雄。</p>
终究是因为人妖殊途。</p>
终为死敌。</p>
有敬意。</p>
这样的对手。</p>
难道不值得尊敬么。</p>
没有任何苟且。</p>
所行所为的一切都是这般光明正大。</p>
堂堂正正。</p>
亦有……</p>
一丝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悲悯。</p>
苏宸。</p>
由他而生者……</p>
如今。</p>
他亲眼见证其用自已的死亡。</p>
来诠释自已的道。</p>
这……</p>
何其悲壮乎。</p>
秦牧缓缓开口。</p>
“贫道……”</p>
“见过了。”</p>
声音。</p>
跨越了时空的阻隔,清晰地传入了苏宸的耳中。</p>
见过了。</p>
你身为王者的骄傲。</p>
见过了。</p>
你宁鸣而死的决心。</p>
见过了。</p>
你的……</p>
终点。</p>
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。</p>
是秦牧所能给予的最高认可。</p>
也是他。</p>
证得人道果位荡魔天君后。</p>
对一个即将陨落的妖王。</p>
献上的……</p>
祭奠。</p>
而后。</p>
他。</p>
出剑了。</p>
面对苏宸这极尽升华的最后一剑。</p>
任何的防御。</p>
任何的闪躲。</p>
都是一种对自已和对对方的侮辱。</p>
唯有。</p>
以最强对最强,以大道对大道。</p>
以堂堂正正的碾压之势。</p>
将其彻底击溃。</p>
才是对这位可敬对手的尊重。</p>
“敕令!”</p>
“大日巡天,荡尽群魔!”</p>
满载神性之声响起。</p>
煌煌大日猛然收缩。</p>
天师剑剑身之上。</p>
浮现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人道史诗画卷。</p>
有燧人氏钻木取火,为人族带来第一缕文明的火光。</p>
有神农氏遍尝百草,让人族得以繁衍生息。</p>
有轩辕帝铸鼎象物,定下人族最初的秩序。</p>
有大禹疏通洪水,划分九州,奠定山河。</p>
有仓颉创造文字,让智慧与思想得以传承。</p>
更有那百家争鸣。</p>
诸子立言。</p>
为人族精神开辟出万千条道路。</p>
最终。</p>
画面为一位身穿玄色龙袍的巍峨帝王,横扫六合,车同轨,书同文,统一度量衡,铸就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一统人道帝国。</p>
此。</p>
便是荡魔天君之果位。</p>
承人道之厚重。</p>
荡。</p>
人道之敌!</p>
“斩!”</p>
伴随清冷声。</p>
天师剑落。</p>
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。</p>
有的。</p>
只是一轮浓缩到了极致的赤金色太阳。</p>
下一刹。</p>
白与金。</p>
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。</p>
轰然相撞。</p>
世界。</p>
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</p>
所有人都目不可视。</p>
就连神魂都在被撕裂。</p>
无数人发出痛嚎声。</p>
无数的大道符文。</p>
在爆炸中心生生灭灭。</p>
白色的妖文疯狂湮灭一切。</p>
金色的篆字不断重塑天地。</p>
燃尽妖王一切的纯白之剑。</p>
一往无前。</p>
赤金大日的表面不断浮现出裂痕。</p>
但。</p>
人道之所以为人道。</p>
其最强大之处。</p>
从来都不是个体的勇武。</p>
而是……</p>
无穷无尽的薪火相传!</p>
赤金大日虽在不断破碎。</p>
但。</p>
荡魔天师果位所引动的无穷人道气运。</p>
时时刻刻都在修复它。</p>
每一次被斩开。</p>
都会以更快的速度愈合。</p>
任你神通盖世,任你风华绝代,我自以煌煌大势镇之。</p>
纯白之剑。</p>
每前进一寸。</p>
其上的光芒,便会黯淡一分。</p>
终于。</p>
在仿佛琉璃破碎的声响中。</p>
那撕裂天地的纯白之剑。</p>
再也无法前进分毫。</p>
剑尖之上开始浮现出裂痕。</p>
这道裂痕。</p>
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</p>
瞬间。</p>
浮现整个剑身!</p>
砰——</p>
一声巨响。</p>
妖王最后一剑轰然炸裂。</p>
天空。</p>
飘荡起了亿万点如月华般温柔的白色光点。</p>
煌煌旭日,碾碎一切!</p>
天地之间。</p>
所有妖气尽皆被涤荡一空。</p>
天地为之一清。</p>
苍穹之上。</p>
只剩下一轮普照万方的旭日。</p>
苏宸的身影从高空中坠落。</p>
无力的摔在了宸光殿废墟之上。</p>
他。</p>
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妖王。</p>
此刻。</p>
他浑身是血,衣衫褴褛,生机将断。</p>
秦牧的身影从大日中走出。</p>
来到苏宸的面前。</p>
他没有胜利者的喜悦。</p>
有的。</p>
只是沉默。</p>
他看着连动弹手指都无力的苏宸。</p>
一言不发。</p>
废墟之上,一片死寂。</p>
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。</p>
看着那道宛如神明般的身影。</p>
都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。</p>
苏宸似乎是感受到了秦牧的到来。</p>
他的嘴唇。</p>
轻轻翕动。</p>
却。</p>
发不出任何声音。</p>
但秦牧。</p>
却读懂了他的口型。</p>
他在说……</p>
君父。</p>
秦牧的心。</p>
莫名的复杂了起来。</p>
他缓缓蹲下身。</p>
与那双即将彻底熄灭的眼眸对视。</p>
苏宸的喉咙里。</p>
发出了一阵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。</p>
终于。</p>
一道比蚊蚋还要微弱的声音。</p>
响了起来。</p>
“会……给妖族……一条路么?”</p>
他问的。</p>
不是生路。</p>
是……</p>
一条路。</p>
是能否人妖共存的路。</p>
听到这个问题。</p>
秦牧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。</p>
他想起了。</p>
自已初来乍到时,为了活下去,在咸阳宫内,是如何地如履薄冰。</p>
归根结底。</p>
无论是人,是妖,还是这世间的万物众生。</p>
所求的。</p>
无非都只是一条,能够活下去的路罢了。</p>
念头思绪极其复杂的他。</p>
注视着苏宸生息渐渐消散的身躯。</p>
而后。</p>
他伸出手。</p>
为苏宸合上了眼睛。</p>
动作。</p>
无比轻柔。</p>
“放心去吧。”</p>
“贫道……”</p>
“会缔造另一个,人妖共存的……”</p>
“盛世。”</p>
一个,不再以毁灭和吞噬为前提。</p>
一个,有着秩序,有着法度,有着底线。</p>
一个,人,是人。</p>
妖。</p>
也可以是妖的……</p>
全新盛世!</p>
这并非是秦牧善心大发。</p>
而是因为。</p>
妖已经出现了。</p>
难道。</p>
他便要杀光所有的妖类?</p>
荡魔天君。</p>
荡尽该杀之魔,护人族大道。</p>
亦要……</p>
为可渡者,留一线生机。</p>
道庭。</p>
海纳百川。</p>
时代。</p>
也不仅仅只是一族。</p>
或许。</p>
未来的人道。</p>
不仅仅只是人道而是……</p>
囊括万灵众生之道呢?</p>
听到他的话。</p>
苏宸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。</p>
那笑容。</p>
驱散了所有的死亡与悲戚。</p>
只有解脱与满足。</p>
他仿佛。</p>
已经看到了那个未来。</p>
“谢……君父……”</p>
当最后一道微弱的话音。</p>
消散在风中。</p>
他的身体开始崩溃。</p>
亿万万点。</p>
温柔而皎洁的月色光点。</p>
从他的妖躯之上剥离。</p>
不再是之前那充满寂灭气息的纯白。</p>
而是……</p>
如同他诞生之初那般。</p>
最纯净的月华之光。</p>
这些光点。</p>
在空中汇聚成了一头九尾小狐。</p>
小狐深深望了秦牧一眼。</p>
那眼神。</p>
无比复杂。</p>
有孺慕,有敬畏,有感激,也有一丝……</p>
眷恋。</p>
而后。</p>
小狐轰然崩散化作漫天月光。</p>
一代妖王。</p>
终归冥府。</p>
当最后一缕月华,消散于天地之间。</p>
那轮曾普照万方的旭日。</p>
也化作点点金光消散。</p>
天地。</p>
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。</p>
风。</p>
重新开始流动。</p>
吹拂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。</p>
却吹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。</p>
没有胜利者的欢呼,也没有失败者的哀嚎。</p>
所有人的目光。</p>
都投向了那片废墟的中央。</p>
妖王死了。</p>
这个念头。</p>
在所有妖族的心中轰然炸响。</p>
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。</p>
怎么可能呢?</p>
那个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一般。</p>
带领他们走出黑暗。</p>
给予他们尊严与希望的王。</p>
那个曾对他们许诺过一个辉煌盛世的王……</p>
怎么会死呢?</p>
他们不愿相信。</p>
也不敢相信!</p>
直到。</p>
一个身影跪了下去。</p>
是白泽。</p>
这位始终侍立于王驾之侧。</p>
无论面对何等惊涛骇浪。</p>
都永远保持着从容的妖族智者。</p>
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。</p>
此刻血色尽褪。</p>
一片煞白。</p>
紧接着。</p>
滚烫的泪珠。</p>
从他眼眶内,毫无征兆地滑落。</p>
他仿佛没有察觉。</p>
只是怔怔地。</p>
望着苏宸消散的地方。</p>
他脑海中。</p>
不受控制地,浮现出了无数的画面。</p>
想起他们的初见之时。</p>
于山溪之间。</p>
他还是未开灵智之兽。</p>
想起月下对谈。</p>
那个白衣少年,用清冷而坚定的声音。</p>
向他描绘着万妖盛世。</p>
想起宸光殿前。</p>
那人回眸一笑。</p>
轻声问他。</p>
白泽,你可愿随我共创这万古未有之盛世?</p>
言犹在耳,人却已逝。</p>
那个曾许诺他一片未来的王。</p>
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辅佐的挚友……</p>
没了。</p>
什么都没了。</p>
“嗬……”</p>
白泽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声。</p>
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。</p>
猛地垮了下去。</p>
他俯下身。</p>
将自已的额头抵在了废墟上。</p>
下一刹那。</p>
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”</p>
阵压抑到了极致。</p>
痛苦到了极点的呜咽声。</p>
从他口中传出。</p>
他的恸哭。</p>
彻底引动了妖族心中的悲恸。</p>
“王……王上……!”</p>
一名牛首妖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吼。</p>
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。</p>
血泪横流。</p>
“妖王……殡天了……”</p>
一头狐妖瘫软在地。</p>
喃喃自语。</p>
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。</p>
压抑的情绪。</p>
彻底爆发。</p>
震耳欲聋的哭声响起。</p>
在场所有妖族。</p>
哭声震天。</p>
哀恸遍野。</p>
他们。</p>
在用自已的方式。</p>
恭送他们的王。</p>
恭送。</p>
妖王殡天!</p>
在这片震天动地的哀声中。</p>
人类显得格外安静。</p>
幸存下来人族。</p>
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。</p>
注视着万妖恸哭的景象。</p>
当然。</p>
更有不少人瘫软在地。</p>
他们投靠了妖族。</p>
现在。</p>
天师大人,赢了。</p>
不可一世的妖王,死了。</p>
他们怕被清算!</p>
他们,活下来了。</p>
卫庄手持鲨齿。</p>
他看着独自立于废墟中央。</p>
显得有些萧索与孤寂的身影。</p>
秦牧。</p>
这位大秦的天师。</p>
此刻。</p>
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姿态。</p>
他只是静静地站着。</p>
任由狂风吹拂着他身上的玄色道袍。</p>
看着这些恸哭的妖族。</p>
卫庄看着这样的天师。</p>
他心中有些担心。</p>
于是。</p>
他穿过人群。</p>
走到了距离秦牧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。</p>
停了下来。</p>
低声道。</p>
“天师大人。”</p>
“无碍么?”</p>
秦牧这时才恍然而觉。</p>
他看向卫庄。</p>
摇了摇头。</p>
没有多说什么。</p>
苏宸刚死。</p>
等众妖缓一缓情绪再说。</p>
这轮由荡魔天君果位所召出的太阳。</p>
甫一出现。</p>
便将此方天地间的一切。</p>
都染上了赤金之色。</p>
甲木青果位所化的大月。</p>
在其面前。</p>
渺小得如同星辰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。</p>
那曾要将人间化为妖土的清冷月华。</p>
在这炽烈大日下。</p>
如雪消融。</p>
屹立于九尾天狐之首。</p>
苏宸能感受到。</p>
自已与甲木青果位的联系正在斩断。</p>
他以青州一地布局,化为仪轨,谋求的甲木青果位。</p>
此刻。</p>
在那煌煌如大日的荡魔之权前。</p>
正在退避。</p>
他目色中流露出几分可惜。</p>
若。</p>
他执掌半数人间。</p>
甲木青果位此刻早已彻底垂落。</p>
他也登位而上。</p>
哪怕秦牧得到了大秦人道气运补充,彻底掌控了自身所引之果位。</p>
他亦能战而胜之。</p>
毕竟。</p>
天生万物。</p>
人类。</p>
只是万物之一。</p>
可惜。</p>
他终究棋差一着。</p>
只以青州一地布下的仪轨。</p>
还是慢了。</p>
狂风吹动三千青丝。</p>
苏宸抬手。</p>
他脚下的九尾天狐张开巨口。</p>
清冷的声音回荡天际。</p>
“好一场。”</p>
“气运相助。”</p>
“终究。”</p>
“是本王输了一筹。”</p>
“这一剑。”</p>
“祝天师大人……”</p>
“前程似锦!”</p>
话音未落。</p>
所有的月华收束。</p>
九尾天狐的法相虚影崩塌。</p>
那摇动于九天的九条巨大狐尾化为了一柄纯白之剑。</p>
执剑人。</p>
眼眸平静如水。</p>
而后。</p>
剑落九天!</p>
轰——</p>
这一剑。</p>
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其威势。</p>
剑光未至,大道先行!</p>
世界。</p>
仿佛被这一剑从中剖开。</p>
万千神光。</p>
煌煌大日。</p>
皆为其所破。</p>
甲木青果位所化的大月彻底消散。</p>
这一剑。</p>
是妖王最后的尊严。</p>
没有不堪的求饶。</p>
只有。</p>
极尽升华后的一剑。</p>
宁鸣而死!</p>
不默而生!</p>
下方。</p>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</p>
无论是白泽,还是卫庄,他们都清楚地看到。</p>
苏宸。</p>
这位风华绝代的妖王。</p>
正在将他自已的生命、神魂、道果……</p>
所有的一切。</p>
灌注到了这最后一剑中!</p>
这是一场。</p>
最华丽的自尽!</p>
明知不可为后,便不再求全。</p>
而是用自已存在过的全部痕迹。</p>
斩出这惊艳万古的一剑。</p>
即便身死道消。</p>
也要向天地宣告自已曾来过!</p>
立于大日中央的秦牧。</p>
神情凝重。</p>
那双化作纯金色的神眸中。</p>
倒映着那道撕裂天地的纯白剑光。</p>
其中翻涌着的情绪。</p>
前所未有的复杂。</p>
有欣赏。</p>
欣赏苏宸此刻所展现出的王者风采与气魄。</p>
有惋惜。</p>
惋惜这样一个天生的枭雄。</p>
终究是因为人妖殊途。</p>
终为死敌。</p>
有敬意。</p>
这样的对手。</p>
难道不值得尊敬么。</p>
没有任何苟且。</p>
所行所为的一切都是这般光明正大。</p>
堂堂正正。</p>
亦有……</p>
一丝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悲悯。</p>
苏宸。</p>
由他而生者……</p>
如今。</p>
他亲眼见证其用自已的死亡。</p>
来诠释自已的道。</p>
这……</p>
何其悲壮乎。</p>
秦牧缓缓开口。</p>
“贫道……”</p>
“见过了。”</p>
声音。</p>
跨越了时空的阻隔,清晰地传入了苏宸的耳中。</p>
见过了。</p>
你身为王者的骄傲。</p>
见过了。</p>
你宁鸣而死的决心。</p>
见过了。</p>
你的……</p>
终点。</p>
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。</p>
是秦牧所能给予的最高认可。</p>
也是他。</p>
证得人道果位荡魔天君后。</p>
对一个即将陨落的妖王。</p>
献上的……</p>
祭奠。</p>
而后。</p>
他。</p>
出剑了。</p>
面对苏宸这极尽升华的最后一剑。</p>
任何的防御。</p>
任何的闪躲。</p>
都是一种对自已和对对方的侮辱。</p>
唯有。</p>
以最强对最强,以大道对大道。</p>
以堂堂正正的碾压之势。</p>
将其彻底击溃。</p>
才是对这位可敬对手的尊重。</p>
“敕令!”</p>
“大日巡天,荡尽群魔!”</p>
满载神性之声响起。</p>
煌煌大日猛然收缩。</p>
天师剑剑身之上。</p>
浮现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人道史诗画卷。</p>
有燧人氏钻木取火,为人族带来第一缕文明的火光。</p>
有神农氏遍尝百草,让人族得以繁衍生息。</p>
有轩辕帝铸鼎象物,定下人族最初的秩序。</p>
有大禹疏通洪水,划分九州,奠定山河。</p>
有仓颉创造文字,让智慧与思想得以传承。</p>
更有那百家争鸣。</p>
诸子立言。</p>
为人族精神开辟出万千条道路。</p>
最终。</p>
画面为一位身穿玄色龙袍的巍峨帝王,横扫六合,车同轨,书同文,统一度量衡,铸就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一统人道帝国。</p>
此。</p>
便是荡魔天君之果位。</p>
承人道之厚重。</p>
荡。</p>
人道之敌!</p>
“斩!”</p>
伴随清冷声。</p>
天师剑落。</p>
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。</p>
有的。</p>
只是一轮浓缩到了极致的赤金色太阳。</p>
下一刹。</p>
白与金。</p>
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。</p>
轰然相撞。</p>
世界。</p>
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</p>
所有人都目不可视。</p>
就连神魂都在被撕裂。</p>
无数人发出痛嚎声。</p>
无数的大道符文。</p>
在爆炸中心生生灭灭。</p>
白色的妖文疯狂湮灭一切。</p>
金色的篆字不断重塑天地。</p>
燃尽妖王一切的纯白之剑。</p>
一往无前。</p>
赤金大日的表面不断浮现出裂痕。</p>
但。</p>
人道之所以为人道。</p>
其最强大之处。</p>
从来都不是个体的勇武。</p>
而是……</p>
无穷无尽的薪火相传!</p>
赤金大日虽在不断破碎。</p>
但。</p>
荡魔天师果位所引动的无穷人道气运。</p>
时时刻刻都在修复它。</p>
每一次被斩开。</p>
都会以更快的速度愈合。</p>
任你神通盖世,任你风华绝代,我自以煌煌大势镇之。</p>
纯白之剑。</p>
每前进一寸。</p>
其上的光芒,便会黯淡一分。</p>
终于。</p>
在仿佛琉璃破碎的声响中。</p>
那撕裂天地的纯白之剑。</p>
再也无法前进分毫。</p>
剑尖之上开始浮现出裂痕。</p>
这道裂痕。</p>
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</p>
瞬间。</p>
浮现整个剑身!</p>
砰——</p>
一声巨响。</p>
妖王最后一剑轰然炸裂。</p>
天空。</p>
飘荡起了亿万点如月华般温柔的白色光点。</p>
煌煌旭日,碾碎一切!</p>
天地之间。</p>
所有妖气尽皆被涤荡一空。</p>
天地为之一清。</p>
苍穹之上。</p>
只剩下一轮普照万方的旭日。</p>
苏宸的身影从高空中坠落。</p>
无力的摔在了宸光殿废墟之上。</p>
他。</p>
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妖王。</p>
此刻。</p>
他浑身是血,衣衫褴褛,生机将断。</p>
秦牧的身影从大日中走出。</p>
来到苏宸的面前。</p>
他没有胜利者的喜悦。</p>
有的。</p>
只是沉默。</p>
他看着连动弹手指都无力的苏宸。</p>
一言不发。</p>
废墟之上,一片死寂。</p>
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。</p>
看着那道宛如神明般的身影。</p>
都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。</p>
苏宸似乎是感受到了秦牧的到来。</p>
他的嘴唇。</p>
轻轻翕动。</p>
却。</p>
发不出任何声音。</p>
但秦牧。</p>
却读懂了他的口型。</p>
他在说……</p>
君父。</p>
秦牧的心。</p>
莫名的复杂了起来。</p>
他缓缓蹲下身。</p>
与那双即将彻底熄灭的眼眸对视。</p>
苏宸的喉咙里。</p>
发出了一阵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。</p>
终于。</p>
一道比蚊蚋还要微弱的声音。</p>
响了起来。</p>
“会……给妖族……一条路么?”</p>
他问的。</p>
不是生路。</p>
是……</p>
一条路。</p>
是能否人妖共存的路。</p>
听到这个问题。</p>
秦牧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。</p>
他想起了。</p>
自已初来乍到时,为了活下去,在咸阳宫内,是如何地如履薄冰。</p>
归根结底。</p>
无论是人,是妖,还是这世间的万物众生。</p>
所求的。</p>
无非都只是一条,能够活下去的路罢了。</p>
念头思绪极其复杂的他。</p>
注视着苏宸生息渐渐消散的身躯。</p>
而后。</p>
他伸出手。</p>
为苏宸合上了眼睛。</p>
动作。</p>
无比轻柔。</p>
“放心去吧。”</p>
“贫道……”</p>
“会缔造另一个,人妖共存的……”</p>
“盛世。”</p>
一个,不再以毁灭和吞噬为前提。</p>
一个,有着秩序,有着法度,有着底线。</p>
一个,人,是人。</p>
妖。</p>
也可以是妖的……</p>
全新盛世!</p>
这并非是秦牧善心大发。</p>
而是因为。</p>
妖已经出现了。</p>
难道。</p>
他便要杀光所有的妖类?</p>
荡魔天君。</p>
荡尽该杀之魔,护人族大道。</p>
亦要……</p>
为可渡者,留一线生机。</p>
道庭。</p>
海纳百川。</p>
时代。</p>
也不仅仅只是一族。</p>
或许。</p>
未来的人道。</p>
不仅仅只是人道而是……</p>
囊括万灵众生之道呢?</p>
听到他的话。</p>
苏宸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。</p>
那笑容。</p>
驱散了所有的死亡与悲戚。</p>
只有解脱与满足。</p>
他仿佛。</p>
已经看到了那个未来。</p>
“谢……君父……”</p>
当最后一道微弱的话音。</p>
消散在风中。</p>
他的身体开始崩溃。</p>
亿万万点。</p>
温柔而皎洁的月色光点。</p>
从他的妖躯之上剥离。</p>
不再是之前那充满寂灭气息的纯白。</p>
而是……</p>
如同他诞生之初那般。</p>
最纯净的月华之光。</p>
这些光点。</p>
在空中汇聚成了一头九尾小狐。</p>
小狐深深望了秦牧一眼。</p>
那眼神。</p>
无比复杂。</p>
有孺慕,有敬畏,有感激,也有一丝……</p>
眷恋。</p>
而后。</p>
小狐轰然崩散化作漫天月光。</p>
一代妖王。</p>
终归冥府。</p>
当最后一缕月华,消散于天地之间。</p>
那轮曾普照万方的旭日。</p>
也化作点点金光消散。</p>
天地。</p>
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。</p>
风。</p>
重新开始流动。</p>
吹拂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。</p>
却吹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。</p>
没有胜利者的欢呼,也没有失败者的哀嚎。</p>
所有人的目光。</p>
都投向了那片废墟的中央。</p>
妖王死了。</p>
这个念头。</p>
在所有妖族的心中轰然炸响。</p>
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。</p>
怎么可能呢?</p>
那个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一般。</p>
带领他们走出黑暗。</p>
给予他们尊严与希望的王。</p>
那个曾对他们许诺过一个辉煌盛世的王……</p>
怎么会死呢?</p>
他们不愿相信。</p>
也不敢相信!</p>
直到。</p>
一个身影跪了下去。</p>
是白泽。</p>
这位始终侍立于王驾之侧。</p>
无论面对何等惊涛骇浪。</p>
都永远保持着从容的妖族智者。</p>
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。</p>
此刻血色尽褪。</p>
一片煞白。</p>
紧接着。</p>
滚烫的泪珠。</p>
从他眼眶内,毫无征兆地滑落。</p>
他仿佛没有察觉。</p>
只是怔怔地。</p>
望着苏宸消散的地方。</p>
他脑海中。</p>
不受控制地,浮现出了无数的画面。</p>
想起他们的初见之时。</p>
于山溪之间。</p>
他还是未开灵智之兽。</p>
想起月下对谈。</p>
那个白衣少年,用清冷而坚定的声音。</p>
向他描绘着万妖盛世。</p>
想起宸光殿前。</p>
那人回眸一笑。</p>
轻声问他。</p>
白泽,你可愿随我共创这万古未有之盛世?</p>
言犹在耳,人却已逝。</p>
那个曾许诺他一片未来的王。</p>
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辅佐的挚友……</p>
没了。</p>
什么都没了。</p>
“嗬……”</p>
白泽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声。</p>
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。</p>
猛地垮了下去。</p>
他俯下身。</p>
将自已的额头抵在了废墟上。</p>
下一刹那。</p>
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”</p>
阵压抑到了极致。</p>
痛苦到了极点的呜咽声。</p>
从他口中传出。</p>
他的恸哭。</p>
彻底引动了妖族心中的悲恸。</p>
“王……王上……!”</p>
一名牛首妖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吼。</p>
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。</p>
血泪横流。</p>
“妖王……殡天了……”</p>
一头狐妖瘫软在地。</p>
喃喃自语。</p>
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。</p>
压抑的情绪。</p>
彻底爆发。</p>
震耳欲聋的哭声响起。</p>
在场所有妖族。</p>
哭声震天。</p>
哀恸遍野。</p>
他们。</p>
在用自已的方式。</p>
恭送他们的王。</p>
恭送。</p>
妖王殡天!</p>
在这片震天动地的哀声中。</p>
人类显得格外安静。</p>
幸存下来人族。</p>
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。</p>
注视着万妖恸哭的景象。</p>
当然。</p>
更有不少人瘫软在地。</p>
他们投靠了妖族。</p>
现在。</p>
天师大人,赢了。</p>
不可一世的妖王,死了。</p>
他们怕被清算!</p>
他们,活下来了。</p>
卫庄手持鲨齿。</p>
他看着独自立于废墟中央。</p>
显得有些萧索与孤寂的身影。</p>
秦牧。</p>
这位大秦的天师。</p>
此刻。</p>
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姿态。</p>
他只是静静地站着。</p>
任由狂风吹拂着他身上的玄色道袍。</p>
看着这些恸哭的妖族。</p>
卫庄看着这样的天师。</p>
他心中有些担心。</p>
于是。</p>
他穿过人群。</p>
走到了距离秦牧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。</p>
停了下来。</p>
低声道。</p>
“天师大人。”</p>
“无碍么?”</p>
秦牧这时才恍然而觉。</p>
他看向卫庄。</p>
摇了摇头。</p>
没有多说什么。</p>
苏宸刚死。</p>
等众妖缓一缓情绪再说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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