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 恩荣宴

    大梁朝惯例，第一甲可入翰林院授官，状元为从六品修撰，榜眼和探花为七品编修。其余二甲三甲进士需参加馆选，通过了方可入翰林院成庶吉士。</p>

    从前朝起，就是“非进士不入翰林，非翰林不入阁”，因此进士们对翰林院是趋之若鹜，凡馆选必有许多进士参加。</p>

    三元公陈砚能直接入翰林，这让在场众多新科进士心生羡慕。</p>

    进士们普遍在三十岁左右，再看陈砚的年龄，就知陈砚前途无量。</p>

    然首辅大人已把持朝政多年，势力极大。</p>

    翰林虽被称为“储相”，却不是所有翰林都能入阁，多的是翰林在翰林院中蹉跎半生。</p>

    翰林们三年一考核，到时只需给陈砚一个考核不过，便能将他压在翰林院的冷板凳上，再无前途可言。</p>

    此前众人还是书生，从昨日过后，就要转变为政客，要为自已谋前程。</p>

    即便攀附不上高官，也不可得罪。</p>

    有些人本想去找陈砚敬酒，均被同乡拦住。</p>

    如此一来，本该是恩荣宴主角的陈砚根本没什么人与其敬酒。</p>

    李景明和徐彰二人为陈砚不平，陈砚淡然道：“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不宜喝太多酒。”</p>

    这话一下让徐彰和李景明二人都沉默了。</p>

    陈砚却向两人拱手，笑道：“二位往后入朝，必要与他们相互扶持，也该去与众人一同饮酒了。”</p>

    两人还欲说什么，就见陈砚已转身大步走向自已的位子坐下，对二人摆摆手。</p>

    同科乃是极重要的人脉，恩荣宴正是结交的大好时机，他们能来敬他一杯酒，已全了同窗之谊，再和他待下去，就阻了前程。</p>

    陈砚不再理会二人，坐下后就看向满桌的饭菜。</p>

    想到殿试时吃的那汤菜的胃口，陈砚并不想拿筷子。</p>

    “光禄寺卿到！”</p>

    随着门外一道喊声，曾昌大步进来坐到自已的位置。</p>

    新科进士们纷纷上前敬酒。</p>

    曾昌举杯抿了一口，放下后就问：“传胪何在？”</p>

    突然被点到名，李景明颇为惊诧，在众进士们羡慕的目光下上前，朝着曾昌拱手行礼。</p>

    曾昌看向他，似有深意道：“本官观你之文章情深意切，深受众位读卷官的喜爱，不知你是如何做出？”</p>

    众人一听李景明文章竟被诸位大人赏识，心中对李景明多了几分艳羡。</p>

    李景明也是心中一喜，恭敬道：“学生乃是有感而发，心之所想，笔之所向。”</p>

    曾昌笑道：“如此耿直实在难得，不若往后就来光禄寺，也好让你一展拳脚。”</p>

    众进士对李景明已是羡慕至极。</p>

    除一甲外，二甲需在九卿衙门观政三个月，再等候有空缺了派官。</p>

    这派官也分三六九等，留京自是上上之选，其次是去富庶之地任实缺，再差的就是被分到穷乡僻壤。</p>

    分派不同，往后的境遇也必是大大的不同。</p>

    新科进士们凡是背景好的，已在疏通关系，那些没背景的，便想四处碰运气。</p>

    李景明却被光禄寺卿在恩荣宴上点名要了，这如何不让众进士眼红。</p>

    李景明心中也是大喜，只觉曾大人实在大度，当即就要答应，却被外一个声音打断：“传胪为人端正，仗义执言，该来我刑部，去光禄寺倒是可惜了。”</p>

    来人是刑部尚书宗径。</p>

    众进士又是大惊。</p>

    这传胪竟被两个衙门争抢，实乃奇事！</p>

    就连陈砚都好奇李景明殿试文章究竟写得多好，竟引起如此多大佬争抢。</p>

    待到程文集出来后，他必要好好拜读。</p>

    李景明一听是刑部，双眼便是一亮。</p>

    他本人最见不得那冤假错案，若能进刑部，必要好好为百姓平冤，当下毫不犹豫推了曾昌，选了宗径。</p>

    曾昌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景明，道：“看来传胪也并非众人想象的那般耿直。”</p>

    李景明还未听明白，坐在曾昌身旁的宗径便开口道：“管刑名虽要端直，却也不可一根筋，正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。”</p>

    曾昌心中冷哼，却也不再多话。</p>

    此科恩荣宴，除首辅徐鸿渐没来，其他阁老与大九卿尽数到场。</p>

    身为状元，陈砚自是要领着进士们同这些人敬酒。</p>

    喝完后他就回了自已的位置，努力从一堆难吃的饭菜里挑出一两样好吃的。</p>

    次辅焦志行身为会试主考，自是备受新科进士们的推崇。</p>

    不过这焦志行极看重柯同光，单独与之喝了一杯，柯同光满面红光。</p>

    恩荣宴上自是要作诗。</p>

    才名远播的柯同光挡不住众人的相邀，挥墨写下一首诗赢得满堂喝彩。</p>

    其余进士也是依次留下自已登科后意气风发的诗篇。</p>

    这等宴会互相吹捧，自是首首诗篇都被称赞。</p>

    坐在位子上的陈砚不禁暗暗庆幸，还好自已被遗忘了，否则就要上去丢人了。</p>

    如此一想，这恩荣宴上的饭菜滋味都好上不少。</p>

    在众人评选诗魁之际，陈砚也评选出了此次宴席最佳饭菜——烤乳猪。</p>

    那烤肉虽没入味，烤得倒是极香，再加点盐与孜然，必定也是极香。</p>

    正拿出油纸要打包时，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：“状元公何在？”</p>

    众人齐齐看过来之际，陈砚默默将油纸放到桌子上，起身拱手。</p>

    坐在焦志行身边的老者轻抚胡须笑道：“状元郎乃是我大梁连中三元之大才，是我大梁昌盛之祥瑞，此等留墨之雅事如何能少了状元郎？”</p>

    焦志行笑道：“刘阁老所言甚是，状元郎年纪虽小，却不骄不躁，实在稳重，以至众人险些将其忘了。”</p>

    刘守仁道：“忘了谁也不可忘了状元郎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想，倒不如忘了他。</p>

    此时他是想躲也躲不了，只能硬着头皮上前，挥墨写下一首。</p>

    待他收笔，围在他身旁的进士们神情都颇为复杂。</p>

    刘守仁笑道：“快拿给我瞧瞧。”</p>

    立刻有人捧着纸张上前，刘守仁定睛看去，瞬间目光凝住。</p>

    恩荣宴启百珍融，漫天香雪坠玉丛。</p>

    九转丹成金甲耀，裂云香破九霄宫。</p>

    刘守仁本想抬一抬陈砚，不成想众人皆是挥斥方遒，状元郎竟赞扬起烤乳猪，这还如何赞扬？</p>

    沉默许久，刘守仁终究开口：“状元郎不愧赤子之心。”</p>

    见他如此神情，焦志行便接过去，待看完，良久方才点点头：“到底是年少有为。”</p>

    其他考官们也都兴起好奇之心，纷纷传阅，凡看完者皆是沉默不语。</p>

    只一人例外，那便是曾昌。</p>

    待看完，曾昌抚掌大呼好诗，只觉扬眉吐气。</p>

    状元郎都将光禄寺的烤乳猪夸成天上有地下无了，你们这些人还好意思嫌弃光禄寺的饭食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