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府试3

    周既白双眼一亮，感慨道：“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？”</p>

    陈砚沉思着道：“大概是聪明吧。”</p>

    反正他已经被冠上神童的名头了，这理由不用白不用。</p>

    杨夫子道：“这样不可，还是让这女子住为师的房间，为师睡在大堂。”</p>

    女子泪眼婆娑地看向杨夫子，眼里全是感激。</p>

    “哪有夫子睡大堂，我等学生睡房间的道理，万万不可！”</p>

    陈砚义正言辞地拒绝。</p>

    周既白也点头附和：“夫子与我同住吧？”</p>

    杨夫子却冷了脸：“正是府试之时，你要休息好才行，为师不能打搅你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：“此女子构陷我在先，为何还要将房间让给她？理应她睡大堂，怎能委屈夫子。”</p>

    女子的心瞬间又跌落谷底，后背沁出一层薄汗，只得期盼地盯着杨夫子。</p>

    杨夫子坚持：“女子独自在堂屋何等危险，纵使她有过错，也该官府定罪，此事就这般说定了。”</p>

    女子又惊又喜，等到住进杨夫子房间，几乎就要对杨夫子感恩戴德。</p>

    哪怕是他们给房间落了锁，他们并未给她准备晚饭，她都觉得逃过一劫。</p>

    师生三人在屋子里吃完晚饭，杨夫子将一支毫笔递给陈砚，借着烛火能看到笔杆上刻着“暖烟”两个小字。</p>

    陈砚神情冷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今天要是他下车，女子攀咬住他，再搜出他考篮里这支笔，他再难自证清白。</p>

    “幸亏夫子想得周到，帮学生渡过难关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郑重道谢。</p>

    杨夫子摸着锃亮的脑门，忧心道：“你们并未出门，也未与他人往来，笔怎么就有了女子的名？”</p>

    陈砚眸光微凉：“郑旭三人来找过我。”</p>

    他与三人并没有交集，他们突然来找他就显得极突兀。</p>

    再联想到今日的事，一切就能串联起来。</p>

    今日在考场上，他就察觉那衙役不对劲，为了防止中间有人动手脚，他一直等到收卷官亲自收走答卷方才离开号舍。</p>

    高家倒是看得起他，从那女子一早拦车，到号舍缺瓦，再到盯着他的衙役，好似下定决心不让他过府试。</p>

    以科举的严格程度，最容易动手脚的就是县试和府试，再往上的院试、乡试甚至会试等，以高家如今的势力，已经无法左右。</p>

    一旦他冲破府势，到了院试之后，就全凭实力了。</p>

    也正因此，高家必定手段频出，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他。</p>

    这个府试实在艰难。</p>

    陈砚心中生出一股滑稽之感。</p>

    他跟高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，不过是当时拒绝入高氏族学罢了，高家竟动用如此多资源来阻拦他，实在离谱。</p>

    在陈砚看来，这纯属资源浪费。</p>

    如果真要杀鸡儆猴，也该是对高家的敌人来一波反扑。</p>

    如果是想以后东山再起，就该收拢势力，蛰伏起来养精蓄锐。</p>

    高家现在对他的所作所为哪头都不占。</p>

    更甚至，就算高家把他打压下去，也得不到任何实质性好处。</p>

    说到底，他不过一个农家子，无权无势，无利可图。</p>

    这些陈砚并不多想，他还要养足精神，应付明天的府试。</p>

    睡了一下午，陈砚本以为自已晚上会睡不着，结果倒头就睡不得不省人事了。</p>

    跟他同屋的周既白倒是失眠了一个多时辰。</p>

    而此时，贡院中的阅卷房里却是灯火通明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手边放着一杯早没了热气的茶，桌案上堆放着如山般的答卷。</p>

    府试考与不考皆由主考官王知府定夺，王知府不等科考完就已经开始阅第一场的答卷。</p>

    若第一场的文章写得不好，后面几场的文章也不需要看了。</p>

    连着看了四五十篇文章，竟没一篇能入他的眼，王知府眉头越蹙越紧。</p>

    他便停下了普通号舍的答卷阅览，转而去看各县案首的文章。</p>

    县试前十名会被安排到公堂考试，称为“提坐堂号”，为了方便知府大人取中各县案首，提坐堂号的文章并不糊名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看完，眉头皱得更紧。</p>

    这些县案首的文章，虽文风极力迎合他的喜好，却言之无物，实在乏善可陈。</p>

    等看到平兴县案首高修远的文章，王知府终于脸色变了。</p>

    此文章全是毫无意义的华丽辞藻的堆砌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便要将文章放到黜落的一堆里，一旁的赵通判急切出声阻拦：“大人，此子乃是平兴县的案首，若黜落，平兴县的陶县令便要在众多同僚面前抬不起头了。”</p>

    王知府的手一顿，最终还是将其放在了取中的那堆答卷里。</p>

    此前高家已经给他递过条子，他虽不喜，有时也需兼顾。</p>

    高家那位侍郎大人回乡丁忧后，高家再不复以往的权势，可其在东阳府的影响还是极大的。</p>

    没必要为了一个府试名额得罪这等地头蛇，何况还要靠着高家筹集银钱修固堤坝。</p>

    到此时，王知府终于端起早已冷透了的茶一饮而尽。</p>

    冰凉的茶水沿着喉咙一直凉进胃里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问道：“赵通判跟高家走得很近？”</p>

    赵通判面上不动声色：“平兴县的陶县令不会无缘无故点一人做案首，此人又姓高，下官只是有所猜测。”</p>

    句句都是托词，也句句都是警告。</p>

    任你是知府，在这东阳府，也该敬重高家，否则办事只能处处受掣肘，想要政绩，那便是千难万难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撩起眼皮看向赵通判，此人已在他手下当值了五年，到底还是如此滑头。</p>

    将空杯子放下，王知府方才悠悠然道：“赵通判究竟是吃的谁的粮，当的谁的差？”</p>

    “吃的自是皇粮，当的也是皇差。”</p>

    “吃的既是皇粮，就该为君分忧，如今首要之事就是为朝廷选能才，赵通判可知？”</p>

    赵通判有些恼了，你王申再清高，不也要取中高修远么，挖苦他作甚。</p>

    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，他也只能低头忍下：“下官受教了。”</p>

    屋子再次陷入沉静，只翻阅考卷的声响。</p>

    连着又看了十几份考卷，王知府猛地坐直了身子。</p>

    此文不错，虽瞧着有些稚嫩，却可看出满腔热忱，难得的赤子之心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又看了一遍，心中颇为满意，让人拆开糊名一看，名为周既白，年龄也不过九岁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颇为惊奇，小小年纪，竟能将文章写得如此之好，假以时日，必成大器。</p>

    此文章必须选中。</p>

    有珠玉在前，再看此后的文章，就都觉泛泛而谈，实在让人困倦。</p>

    外面响起更夫的梆子声，王知府揉揉酸胀的双眼，已是越发没了兴致。</p>

    此次府试能入他眼的文章实在屈指可数。</p>

    随手再拿起一份答卷，大致扫了一眼，却轻“咦”了声。</p>

    王知府坐直身子，喝了口热茶醒神后，再细细看完整篇，一拍桌案，振奋道：“果真是篇好文章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