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

    徐彰在陈砚的马车上缓了许久方才静下心，再看陈砚便苦笑道：“阿砚你往常究竟是如何有胆气与这些人对抗？”</p>

    他自认自已年岁比陈砚大，比李景明和鲁策二人都稳重能经事，今日被逼急了出此招。</p>

    等见到顺天府的衙役们围过来，他心里就发慌。</p>

    当时他便想，事已至此，无论如何也不能退，否则便是功亏一篑。</p>

    实际盛嘉良与他谈的那些话他根本不敢听进去，更不敢细想，只一个念头：救出陈砚。</p>

    只要将陈砚救出来，这局面他必有办法稳住。</p>

    待到徐鸿渐出现，那权倾朝野多年的首辅散发出来的气势实在让他心惊肉跳。</p>

    而陈砚竟丝毫不惧，还能与其对上不落下风，最终领着众人全身而退。</p>

    他慌乱不堪，陈砚却似没事人一般，真真可当得上一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。</p>

    陈砚道：“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，怕他们作甚。”</p>

    徐彰：“他们权势极大，只需动动手指头便可将你我碾死。”</p>

    你就不怕丧命么？</p>

    陈砚笑道：“若真到了那时候，我必定要多拉一些人垫背，绝不可自已一人含恨。”</p>

    外头赶马车的陈老虎憨厚的声音传来：“我能多杀几个。”</p>

    徐彰哑然。</p>

    这哪里是满腹经纶的三元公该说的话？分明是土匪，是强盗。</p>

    旋即又失笑：“你能次次赢他们，靠的大抵就是这股孤勇。我与你相比，就少了些胆气。”</p>

    今日之事此刻想来还是后怕。</p>

    若非陈砚及时赶到，他便害了这些与他一同围徐府的人。</p>

    不过今日也让他震惊于陈砚的号召力。</p>

    众人竟会为了陈砚而不顾自身安危前程与首辅作对，且人数极其之多。</p>

    这还只是在京城，若放眼整个大梁，又有多少人会为陈砚做出此等事来？</p>

    “文昭兄大可不必妄自菲薄，放眼整个朝堂，敢如此对抗首辅徐鸿渐者，寥寥可数。今日之后，文昭兄之名必也会响彻士林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笑着继续道：“以你之出身，必也会入天子之眼。”</p>

    今日对弈之后，天子可谓对陈砚推心置腹。</p>

    倒徐势在必行。</p>

    清流那些人靠不住，永安帝会扶持新人，他陈砚一人是不够的，还需有更多新人冒头。</p>

    恰好徐彰干出如此轰轰烈烈的事情来，可谓直接将徐鸿渐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，必会极得圣心。</p>

    如此人才，永安帝必会提拔。</p>

    “我才学平平，怕是当不起此等重任。”</p>

    徐彰苦笑摇头：“不怕阿砚你笑话，我的腿到这会儿还在抖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并不以为然：“一回生二回熟，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。”</p>

    当初他与高坚对峙，得知其背后乃是首辅徐鸿渐，是整个徐门时，他也畏惧，如今打交道多了，底气越发足了。</p>

    “孤臣之路不好走，起先我想你们走康庄大道，今日你既已出了头就退不回去了，不如就与我同道而行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笑道：“此次我去地方，这中枢还需文昭兄多加照应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我同窗，何须说如此客套话。”</p>

    徐彰正色道：“若下回你真下了诏狱，我还是会如此次般来救你。”</p>

    陈砚无语。</p>

    他并不想下诏狱。</p>

    二人多日未见，路上就有聊不完的话。</p>

    徐彰经过馆选入了翰林院，成了一名庶吉士。</p>

    他本意是想让李景明一同参加馆选，入六部虽可直接任六品官，前途与翰林院不可同日而语。</p>

    一旦入了六部，往后想要往上爬就极难，入翰林虽会苦些，然一旦熬出头，最高可入阁。</p>

    李景明却拒绝了他，并道：“我秉性耿直，极易得罪人，入阁登相此生无望，不若脚踏实地入刑部，还可减少冤假错案。”</p>

    徐彰想想李景明那张破嘴，对他的自我认知深表赞同，便也不再劝。</p>

    依靠下注陈砚中会元赚的银子，以及手中所剩的银两，徐彰在京郊买了一座一进的小宅子，已将妻儿老小尽数接入京。</p>

    徐家的家境比陈家富足，在县城有一间榨油坊，祖祖辈辈靠着榨油赚了不少银钱，待到徐爹接过家产，便想让自家再往上爬一爬。</p>

    在几个儿子中挑挑选选，最终选了最聪慧的徐彰读书考科举，徐彰也不负众望一路中了进士。</p>

    在老家好生显摆一番后，就来京中跟着儿子享福了。</p>

    陈砚闻言，颇一言难尽：“你那点俸禄能让你妻儿老小享福？”</p>

    徐彰面有难色：“全靠兄弟接济。”</p>

    如他这等小官不仅月俸少，还常常发不下来，比如去年就连着好几个月没俸禄。</p>

    今年倒是发了，发的都是胡椒苏木，还得自家亲眷拿着去铺子里低价出售。</p>

    若不是靠着家中的榨油坊，他们一家得饿肚子。</p>

    到此时，徐彰悠悠劝道：“阿砚今年成丁也该说亲了，你挑个家境富足的，以免受不住穷。”</p>

    翰林虽前景广阔，终究要熬得住。</p>

    一大家子都等米下锅，有多少人能毫无希望地一直熬下去？</p>

    就算自已能受得住穷，一大家子也能跟着受穷吗？</p>

    到此时就会有不少商贾送银钱，一旦收了，就要为别人办事的。</p>

    有了一回就有两回三回，久而久之，就与某个派系绑定了。</p>

    徐门屹立不倒，除了徐鸿渐的手段外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：利益。</p>

    徐鸿渐不仅能提拔下面的人，还能分钱给众人，让上下都有饭吃。</p>

    此前陈砚以为用大义，拿出罪证就可扳倒徐鸿渐，直到徐鸿渐给他上了一课他才恍然明白，只要徐鸿渐能让官员们吃饱饭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跟随他。</p>

    想要真正扳倒徐鸿渐，只有一个出路——搞钱。</p>

    让国库充盈，能足额给官员们发放俸禄，甚至集体涨俸禄，才能渐渐降低徐鸿渐的影响。</p>

    “以如今朝中局势，能与我结亲者少之又少，我何必自找麻烦。我尚且年轻，此事并不急。”</p>

    面对徐彰这位同窗，陈砚并不隐瞒，又笑道：“文昭兄，圣上已为我取字怀远。”</p>

    徐彰大喜，拱手：“恭喜怀远！”</p>

    字多是家长师长给取，永安帝竟亲自为陈砚取字，可见陈砚在永安帝心中的地位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