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1章 最重要的是稳定

    人对命不久矣之人，大多是宽容的。</p>

    更何况德妃剩下的日子，还要时不时忍受心绞痛的折磨，确实有可怜之处。</p>

    她毕竟为他生过两个孩子。</p>

    看着德妃憔悴的模样，南宫玄羽喟叹一声，放缓了语气：“不必多礼。”</p>

    “来人，赐座。”</p>

    小徽子立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，粉黛扶着德妃坐了上去。</p>

    她眼中盛着几分感动：“谢陛下……”</p>

    南宫玄羽问道：“你身子不好，这时候不好好在承乾宫休息，怎么跑来养心殿了？”</p>

    德妃含泪望着南宫玄羽：“陛下，臣妾原本就只剩下数年的寿命了，本想在最后的时光里，好好陪着三皇子长大。”</p>

    “可没想到……没想到有人连这点小小的心愿，都不让臣妾实现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臣妾听说……听说承乾宫的诱蛇粉，是出自良妃姐姐那里，不知是真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南宫玄羽没有偏向谁，只是用事实说话：“下面的人的确查出，诱蛇粉来自鹤岗。良妃的兄长去鹤岗执行公务时，手下的人曾去过贩卖诱蛇粉的坊市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但并没有其它证据证明，对方购买了诱蛇粉，带回京城，送入宫中。也没有证据证明，良妃派人去承乾宫撒过诱蛇粉。”</p>

    德妃心中满是冷笑。</p>

    表兄再有能力，也是人，不是神，只能把证据伪造到这种程度了。</p>

    但模棱两可的事，也能让良妃身上充满嫌疑！</p>

    剩下的，就看陛下对她的信任有多少了……</p>

    这件事如果放在她身上，陛下根本不会听她的解释，也不需要其它证据，就会认定她是凶手。</p>

    可放在良妃身上，哪怕到了这种时候，陛下还在帮良妃开脱！</p>

    她要做的，就是一点点瓦解掉，陛下对良妃的信任！</p>

    德妃眼中盈满了泪水，虚弱而又可怜地望着南宫玄羽：“良妃姐姐既然要置臣妾于死地，又怎么会留下确凿的证据，让陛下调查？”</p>

    “可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，终究还是让陛下找到了蛛丝马迹！”</p>

    “难道凭这一点，还不能断定凶手是谁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臣妾不是顾念一己之身，而是没有母亲的孩子，真的很可怜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太医都说了，臣妾只剩下半年的寿命了。届时、届时臣妾的景明要怎么办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臣妾真的不知道，良妃姐姐为何要如此狠毒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臣妾恳求陛下，看在三皇子即将年幼丧母的份上，为臣妾做一回主，严惩凶手！”</p>

    话音落下，德妃缓缓从椅子上起身，跪了下去。</p>

    南宫玄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……</p>

    就像他刚才说的，良妃虽有嫌疑，但凭这些证据，并不能断定蛇患的事，是她所为。</p>

    单看他怎么处置。</p>

    可德妃的一番话，戳中了帝王内心深处，最隐秘的地方。</p>

    他又怎么会不知道，年幼丧母的孩子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……</p>

    宫里没人比他更清楚了。</p>

    最终，南宫玄羽示意小徽子，将德妃扶了起来。</p>

    “……德妃，你身子不好，切忌多思。三皇子是朕的儿子，无论你将来如何，朕都不会让任何人薄待了他。”</p>

    德妃含泪道：“有陛下这句话，臣妾就放心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帝王沉默了一瞬，才道：“传朕的旨意，良妃管理后宫不利，致使承乾宫遭遇蛇患，令朕失望至极。即日起，去其协理六宫之权，交还于贵妃。”</p>

    “再罚俸一年，于钦安殿跪三日自省！”</p>

    德妃虽有些失望，却也知道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。</p>

    毕竟没有铁证证明，此事确实是良妃做的。</p>

    那点俸禄对妃嫔来说算不了什么，可陛下金口玉言，让良妃在钦安殿跪三日。这可是当着满宫的人，明晃晃地打良妃的脸！</p>

    而且从今往后，所有人都知道，陛下亲口说了良妃的能力不足，夺了她的六宫大权！</p>

    一个能力不足的人，还怎么往上爬？还怎么身居高位？</p>

    良妃的青云路，彻底断了！</p>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……陛下心中对良妃的信任，恐怕已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了！</p>

    德妃相信，要不了多久，良妃就会像她一样，尝到不被陛下信任的滋味了！</p>

    她压下心中的凉意，含泪望着帝王：“陛下之前罚臣妾抄一千遍《女德》，交与良妃，臣妾还没完成。”</p>

    “陛下的旨意，臣妾不敢违抗。可臣妾更想在为数不多的时日里，好好陪伴三皇子。求陛下开恩……”</p>

    南宫玄羽放缓了语气：“剩下的不必抄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谢陛下！”</p>

    德妃吸了吸鼻子，在粉黛的搀扶下起身：“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处理政事了，臣妾告退。”</p>

    回到承乾宫。</p>

    德妃屏退众人后，将养心殿发生的事，跟青黛说了一遍。</p>

    青黛歇息了这么久，也恢复了些许力气，高兴道：“娘娘，这真是太妙了！”</p>

    “良妃娘娘虽只是四妃，但有六宫大权，在后宫的地位已经可以比肩贵妃！再加上深得人心，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威胁。”</p>

    “现在好了，陛下亲手将她打回了原型，还在她身上贴上了无能的标签！”</p>

    德妃有心继续算计，可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，靠在枕头上道：“本宫先歇息一会儿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若有重要的事发生，你立即叫醒本宫。”</p>

    青黛道：“是！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钟粹宫。</p>

    众人都听说了养心殿发生的事。</p>

    菡萏不解地问道：“娘娘，承乾宫发生蛇患的事，就这样落下帷幕了？”</p>

    “陛下虽然夺了良妃娘娘的六宫大权，可并没有说她是凶手啊。这件事，难道不查个底朝天？”</p>

    “说句大不敬的……奴婢怎么觉得，陛下又是在和稀泥？”</p>

    沈知念并不觉得奇怪，不疾不徐道：“那是因为，你们一直不明白一件事。”</p>

    “帝王也好，皇后也罢，坐在那样的位置上，在他们看来，后宫最重要的，不是事事皆要分出个是非黑白，而是稳定。”</p>

    “许多时候，稳定，比真相更重要。”</p>

    前朝和后宫，帝王维护的，从来都是稳定，而不是某件事的真相，更不是某一个人的利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