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和林听生米煮成熟饭

    每次见到小柚子，江遇胸口都酸酸涩涩的。</p>

    这么可爱的孩子。</p>

    可惜不是他的女儿。</p>

    柚子只是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，便转头和林听说话去了。</p>

    江遇心中的酸涩翻了倍。</p>

    他牵着暖暖，表面上优雅自如地，从柚子和林听母女面前走过。</p>

    权贵之人，所到之处倍受欢迎。</p>

    不过是报个道而已，却有三个人迎上去，争先为暖暖服务。</p>

    办完手续，专人替他们引路。</p>

    走远几步，暖暖回头。</p>

    那落在柚子身上的眼神，带着明晃晃的显摆之意：哼！江爸爸是我的，别跟我抢。</p>

    暖暖眼里的用意，柚子和林听比谁都清楚。</p>

    柚子心里哼了一声：这样不负责任的爸爸，她才不稀罕呢。</p>

    实际上，小小的心灵已经受伤了。</p>

    她的爸爸不要她。</p>

    她唯一的妈妈，也快要去世了。</p>

    柚子抬眸，满眼酸涩心疼的，看了妈妈一眼。</p>

    今天的妈妈为了陪她参加比赛，她穿了最好看的裙子，化了最精致的妆容。</p>

    好漂亮啊！</p>

    可是，妈妈活不了多久了。</p>

    柚子不敢在妈妈面前落泪，心里的泪水却早就淌成了汪洋大海。</p>

    工作人员给柚子办理手续时，又问了一句，“只有妈妈陪伴，爸爸不入场，是吧？”</p>

    江遇和林薇薇牵着暖暖的身影，还未走远。</p>

    林听朝他们望了一眼。</p>

    多像一家三口啊。</p>

    她抽回眸光，看了看柚子，酸涩道，“是的，入场人员只有我和孩子。”</p>

    办完手续，母女俩去了后台。</p>

    柚子坐在林听身边，望着她，“妈妈，没关系的。我已经有全天下最好的妈妈了，我可以不要爸爸的。”</p>

    那甜甜的笑容里，充满了治愈的力量。</p>

    林听却不知道自己该是欣慰，还是难过。</p>

    她是柚子唯一的依靠了。</p>

    可是她即将永远离开柚子，永远离开这个世界。</p>

    此次全国青少年钢琴总决赛，一共三百多名参赛人员。</p>

    柚子所在的幼儿组，排到下午才登台。</p>

    早上化好妆，母女俩一直等到中午。</p>

    午饭时间。</p>

    林听从包包里拿出牛奶和面包，递给柚子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，一点多就轮到你登台了，出去吃怕耽误时间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中午我们就将就吃点，好吗？”</p>

    柚子乖巧地点了点头。</p>

    插好吸管后，先把牛奶递给了妈妈，“好的，妈妈。”</p>

    不远处。</p>

    江遇和林薇薇暖暖三人，有专人伺候着。</p>

    三人的桌上，摆着精致的食盒。</p>

    食盒里，主食、小吃、水果、点心、饮料、零食……琳琅满目。</p>

    有人为暖暖递上了银色的筷子，“暖暖小姐，请用餐。”</p>

    暖暖笑得很甜，“谢谢！”</p>

    “暖暖，吃一只虾。”江遇喂到暖暖的嘴边。</p>

    暖暖又甜甜一笑，“谢谢江爸爸。”</p>

    那样温暖幸福的场景，同时落入林听和柚子的眼里。</p>

    林听酸涩地看了一眼满眼痛楚的柚子。</p>

    她知道，柚子难过的从来不是自己的手里只有面包牛奶。</p>

    真正让她难过的，是江遇的区别对待。</p>

    明明柚子才是江遇的女儿啊。</p>

    林听甚至在想，如果没有这一切的误会和变故，现在被江遇悉心照顾着的人会是柚子。</p>

    柚子将有稳定的生活，幸福的家庭。</p>

    即使她癌症去世，柚子依然可以被照顾得很好。</p>

    甚至她有可能不会得癌症。</p>

    怀上柚子的时候，她不是没有幻想过那样的幸福生活。</p>

    如今那些美好的幻想，早就碎得一塌糊涂了。</p>

    “柚子……”她轻抚柚子的脑袋。</p>

    柚子抬头，“没事的妈妈，只要跟妈妈在一起，就是最幸福的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知道。</p>

    可是她不能再陪柚子，一起走下去了啊。</p>

    这时，有人走到两母女身边，送来几个精美的食盒。</p>

    “这位女士，这是我们江总让我送过来的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看也不看一眼，却很礼貌道，“谢谢，麻烦你转告你们江总，我们不需要。”</p>

    过了一分钟。</p>

    两母女的面前，出现了一双干净晶亮的皮鞋。</p>

    可是两母女却都低头啃着手里的面包。</p>

    谁也没有抬头去看一眼，走到面前的江遇。</p>

    看着冷漠的母女俩，江遇心里不好受。</p>

    最终，他将精致的食盒，放到她们面前，“给你们送点吃的来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还是那句冷冷淡淡的话，“谢谢，我们不需要。”</p>

    然后，她给柚子递了牛奶。</p>

    柚子喝着妈妈递的牛奶，依旧不看江遇一眼。</p>

    江遇心里闷闷的，堵堵的。</p>

    眉心一拧，他不悦道，“林听，你不需要营养，柚子也不需要吗？柚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你中午就给她吃面包，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关于怎么当妈妈这个问题。</p>

    江遇没有资格发话。</p>

    当柚子的妈妈，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。</p>

    她抬眸，憎恨地瞪向江遇，“你以为你是在关心柚子？”</p>

    旁边的柚子也瞪着他，“你没有资格说我妈妈。”</p>

    然后，又冷冷说，“谢谢江叔叔送的吃的，但是我们不-需-要！”</p>

    说完，柚子将桌上精美的食盒抱起来，全都塞回给了江遇。</p>

    江遇胸口的窒息翻了倍。</p>

    一阵涩涩的深呼吸后，他黑着脸色走了回去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下午一点。</p>

    离柚子登台的时间，还有半小时。</p>

    登台前，林听带柚子去了洗手间。</p>

    几分钟后，母女俩返回。</p>

    暖暖在他们的等候位，鬼鬼祟祟的。</p>

    林听走上去，“你干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此时此刻，暖暖的手里正拿着柚子的水杯。</p>

    林听立即联想到柚子花生过敏的事情。</p>

    “暖暖，你究竟想干什么？”</p>

    呵斥的声音并不大。</p>

    可是立即传到了不远处的，江遇和林薇薇的耳朵里。</p>

    暖暖立即将水杯塞回到林听手里，哇一声哭出来。</p>

    哭声立即吸引许多人的围观。</p>

    走过来的林薇薇，赶紧把柚子牵过去，“暖暖，这次怎么了？”</p>

    暖暖的哭声，再次拔高。</p>

    这样撕裂般的哭声，让江遇心都碎了。</p>

    他赶紧把暖暖抱起来，替她拭泪，“别哭了，告诉江爸爸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</p>

    不等暖暖说话，林听愤愤不平道，“暖暖，柚子是怎么花生过敏的，你没忘记吧？你刚刚为什么又碰柚子的水杯，你安的什么心？”</p>

    柚子和暖暖同在少儿组。</p>

    少一个人参加，就少一个竞争对手。</p>

    小小年龄为了名利，这般的黑心肠！</p>

    林听敢断定，暖暖又想害柚子。</p>

    暖暖委屈地抱着江遇的脖子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道，“江爸爸，我只是看到柚子的水杯好漂亮想看一眼，呜呜呜……阿姨好凶凶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：“你撒谎！”</p>

    江遇：“林听，够了。你吓到孩子了。”</p>

    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。</p>

    怎么就吓到暖暖了？</p>

    她质问，“江先生，你是不是忘了柚子花生过敏的事情了？刚刚暖暖又碰了柚子的水杯，如果我们没及时赶回来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够了，林听。”江遇打断，“那只是你的猜测。”</p>

    林薇薇也在旁边护着暖暖，“姐姐，没有发生的事情，你也没有证据，不能乱讲的。暖暖上次已经知道错了，她不会再有这种恶作剧了。”</p>

    是，她没有证据。</p>

    就是苦于没有证据，苦于暖暖只是个孩子。</p>

    即使上次柚子因为暖暖花生过敏，休克窒息送医，差点死去。</p>

    她也拿暖暖没有任何办法。</p>

    她突然感觉自己势单力薄，根本无法跟他们争论。</p>

    况且江遇的偏袒如此明显。</p>

    庆幸的是，柚子好好的。</p>

    她蹲下来，拉着柚子的手，“柚子，从现在起，任何人给的水都不能喝。杯子离开眼前后，也不能喝，明白吗？”</p>

    柚子点点头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补充了一句，“姐姐，你就是太紧张了。上次真的是孩子之间的恶作剧，暖暖不可能再犯错了。”</p>

    不想再和眼前的人说半个字。</p>

    林听牵着柚子离开了。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二十分钟后，柚子登台。</p>

    小小一团的身影，安安静静地坐在舞台中央。</p>

    观众席。</p>

    林听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。</p>

    一束光照在柚子身上。</p>

    柚子的小手，在黑白琴键上缓缓起舞。</p>

    旋律刚刚响起，舞台下面立即安静下来。</p>

    闭着眼睛的柚子，弹奏着妈妈亲自为她谱的曲子。</p>

    那首曲子，妈妈取名为——《蜉蝣》</p>

    蜉蝣，朝生暮死。</p>

    生命极其短暂，像极了林听的命运。</p>

    曲音渐入佳境。</p>

    仿佛秋天的落叶，仿佛生命的悲唱，仿佛灵魂在起舞。</p>

    台下的观众，竟是莫名落泪。</p>

    泪水汹涌的，更是林听。</p>

    她作曲里的悲欢离合，被女儿完全诠释了。</p>

    女儿懂她。</p>

    也懂生命的短暂。</p>

    贵宾席，江遇同样望着舞台中央，弹奏着曲子的柚子。</p>

    柚子完全继承了林听的钢琴天赋。</p>

    大概是和柚子这么大的时候，林听便喜欢弹钢琴。</p>

    江遇每每去林家找她玩，她都会呆在钢琴房，他只能在旁边默默等候。</p>

    从她还是个孩童，等到她婷婷玉立。</p>

    依稀间，江遇似乎从柚子的身景中，看到了林听孩童时的模样。</p>

    往事浮于脑海，江遇也不知道自己眼角的泪水到底是为谁而流。</p>

    柚子弹完《蜉蝣》，站在光影中，流着泪朝大家鞠了一躬。</p>

    台下同样落泪的观众，响起一片掌声！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柚了晋级了。</p>

    接下来的两天复赛，异常顺利。</p>

    柚子杀进了前五。</p>

    而暖暖，止步于三十进十的淘汰赛。</p>

    傍晚。</p>

    鹏城下起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。</p>

    雨势渐大。</p>

    林听母女俩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屋檐下，避着雨。</p>

    停车场豪车出入。</p>

    一辆黑色保姆车，缓缓驶过。</p>

    雨势渐大。</p>

    豆大的雨点很快在车窗上淌过一片雨帘。</p>

    车窗里的江遇，透过雨帘，看到了在屋檐下避雨的，一身凄然的母女俩。</p>

    但他抽开了眸光。</p>

    林薇薇知道他的心思。</p>

    她同样看了看在屋檐下躲雨的林听母女俩。</p>

    然后吩咐司机，“小陈，把车开过去。”</p>

    车子停在林听母女几米开外。</p>

    车门打开时，江遇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下来。</p>

    见到他，林听和柚子并不高兴，她们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。</p>

    他停在母女俩面前，先是开口恭喜，“恭喜柚子，不出意外的话，等公布结果的时候，柚子能进前三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淡淡应声，“谢谢！”</p>

    对于柚子弹奏的那首曲子，江遇带着探知欲，“林听，柚子弹奏的曲子，是你作的曲？”</p>

    “嗯。”林听淡淡应声。</p>

    江遇又说，“我记得从前你的作曲风格，都很欢快的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十六岁的时候，有一首欢快的曲子也得过奖。</p>

    他很喜欢那首曲子。</p>

    也很喜欢弹。</p>

    只是后来，他再也没有弹过了。</p>

    林听苦涩道，“经历许多事后，人都会变的。”</p>

    她抽开了眸光。</p>

    屋檐外的雨势越来越大。</p>

    混乱交加的风雨，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。</p>

    江遇知道，这些年她经历的事情太多，但大多数都是她咎由自取。</p>

    “雨太大了，上车，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家。”</p>

    林听看也没看他一眼，“谢谢江先生，我叫了网约车，车子很快就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应声：“下雨天，打车没那么容易的。”</p>

    他把手里多余的那把伞，递给林听。</p>

    林听没有接。</p>

    江遇脸色冷下来，“林听，这个时候你跟谁置气？你忍心让柚子跟着你在这里吹风淋雨？”</p>

    这句话，其实应该是林听对江遇说。</p>

    她可笑地望着江遇。</p>

    难道柚子一生中的风雨，不是他造成的吗？</p>

    身为柚子的亲生父亲，他屡次不信任柚子的身世。</p>

    柚子监狱难产，高烧烧坏耳朵，还有现在柚子即将面临的孤苦无依，不都是江遇造成的？</p>

    悲痛的林听，苦笑着哼了一声，“比起江先生对柚子的无情，这点风雨根本不算什么。”</p>

    江遇：“林听，我不想和你争论别的。上车。”</p>

    这时，身边的柚子拉了拉林听的手，“妈妈，我不想坐他们的车子。我们自己打车回家，好不好？”</p>

    林听蹲下来，抱着女儿，“好！”</p>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林听接到了网约车司机的电话。</p>

    司机服务周到，亲自下车替母女俩撑了伞，又在雨里护送着她们上了车，然后替她们关了车门。</p>

    江遇看着司机小跑着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，然后收了伞。</p>

    车子在雨帘中扬长而去。</p>

    雨帘中，再也瞧不见母女俩的身影了。</p>

    他眼里涌起许多汹涌的情绪来，不知这是痛楚还是失落，又或是更深的恨意。</p>

    他在雨帘里，站了很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