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本宫素来爱才，今日得遇知音，不可不赏

    迌众人的目光很快朝着齐彻焦聚。</p>

    大家都想看看，这位今科状元，今日又会作出一首怎样的诗来。</p>

    这时，只见齐彻从容的起身，执起酒盏，却不着急饮下，反而望向溪水沉吟道：“这春水蜿蜒，倒让在下想起一个典故——”</p>

    忽然，他抬手将杯中的酒倒入溪流中，在众人惊呼声中，朗声道：“昔年屈子投汨罗，以诗魂祭沧浪。今日斗胆效古贤，以酒祭才，以才祭春。”</p>

    很快，溪水载着酒香，很快流过公主所在的案前。</p>

    她面纱微动，似在细嗅。</p>

    院长有些不悦，出声道：“齐状元，你这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且慢！”</p>

    ‘公主’突然出声，抬手打断，声音似带着几分玩味：“酒祭才情？那你的才情何在？”</p>

    齐彻含笑，不慌不忙拾起溪边落花，蘸着未干的酒液在石板上题诗：</p>

    “曲水本无情，因诗起浪纹。</p>

    明朝化春雨，偷润牡丹根。”</p>

    众人哗然。</p>

    这诗看似是在咏春，可后面的‘牡丹’二字，实则在暗指公主。</p>

    而且这“偷润”二字也暗藏锋芒，既显得谦逊，又透露出攀附之意，不过是借“春雨”之名，行“近贵”之实，比先前几首更合这诗会的暗流涌动。</p>

    果然，众人瞧见，公主眼睛微微眯起，“有意思！”</p>

    “来人，赐酒！”</p>

    紧接着，又到羽觞漂流的时候。可这一次，令人意外的是，羽觞竟再次停留在齐彻面前。</p>

    齐彻见状，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。</p>

    “看来，天意如此！”</p>

    他浅笑着执起酒盏，突然看向‘公主’身后的侍卫，朗声道：</p>

    “在下愿改规则，请公主任抛出一物，即兴作诗。”</p>

    ‘公主’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目光一扫，很快摘下侍卫手中的刀穗，朝着空中抛去。</p>

    “以此为题。”</p>

    很快，齐彻接住公主抛过来的穗子，略作沉吟，便开口吟道：</p>

    “十年磨剑影，一穗系忠魂。</p>

    不护黄金殿，偏怜野草根。”</p>

    ——全场死寂，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。</p>

    大家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齐彻，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般。</p>

    这首诗，分明是在暗讽公主微服民间之事！</p>

    这状元郎到底是无知，还是无畏？</p>

    就在全场噤若寒蝉之际，‘公主’执扇的素手忽然微微一顿。面纱下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：“齐状元这首诗，倒是点醒了本宫。”</p>

    她缓缓起身，“不护黄金殿，偏怜野草根，说的不错，本宫此番微服出巡，确实疏忽了宫中事物。”</p>

    众人大惊！</p>

    没想到，公主竟会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！</p>

    “来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‘公主’突然抬手，吩咐下人：“将前日进贡的龙井取来。”</p>

    很快，侍女奉上茶罐，只见她亲自捻起一撮茶叶放入盏中，“这‘野茶’虽非名品，却胜在天然，本宫赐予齐大人，以谢谏言之功。”</p>

    话落，满座哗然！</p>

    公主这分明是，将诗中的‘野草根’的讽刺，化作了嘉奖！</p>

    齐彻心神巨震，双手恭敬的接过茶盏。</p>

    “殿下虚怀若谷，微臣惭愧。”他深深一辑，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。</p>

    ‘公主’轻轻摆手，示意诗会继续。</p>

    接下来，羽觞又陆陆续续的转了几次，几位学子相继起身作诗，吟诵。或咏春水之柔美，或叹光阴之易逝。虽然不缺乏佳句，但在齐彻那首暗含锋芒的诗句对比之下，这些诗总显得循规蹈矩，失了灵气。</p>

    终于，当最后一位学子吟诵一首四平八稳的咏春诗后，‘公主’忽然开口道：“今日诗会，让本宫甚为欣喜。”</p>

    她声音清冷，却仿佛多了几分温度，“特别是齐状元的诗，更是令本宫感触良多。”</p>

    此言一出，在坐的几个世家子弟皆脸色一变，暗自打量着齐彻。</p>

    只见公主素手轻抬，示意侍女上前：“本宫素来爱才，今日得遇知音，不可不赏。”</p>

    伺候在一旁的侍女会意，捧着一个锦盒走到齐彻面前。盒子里并非金银珠宝，而是一卷装帧古朴的《楚辞集注》。</p>

    “听闻齐爱卿精研楚辞，此乃前朝大儒手批孤本，现赠予爱卿，望尔不负才学。”</p>

    齐彻听闻，心头狂跳不止。</p>

    这礼物看似寻常，实则暗藏深意。</p>

    《楚辞》乃是忠君之典，公主此举，分明是暗示他已有入幕之宾的资格！</p>

    更何况，公主还打听过自己的喜好，知晓他精研楚辞！</p>

    齐彻恭敬的接过锦盒，叩首谢恩。</p>

    “微臣，谢公主赏赐，愿公主凤体安康，福寿绵长。”</p>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公主似无意般的补充道：“三日后，本宫会在别苑举办琴会，齐爱卿若有闲暇，可前来一聚。”</p>

    这句话，令齐彻心潮澎湃。</p>

    公主这分明是私下邀请。他听宋祥说，这场琴会，公主只邀请了十个人参加，其中不乏有青年学子，也有世家子弟。据小道消息，说公主有意在这十个人当中，选择一人做驸马。</p>

    “殿下！”一位锦衣玉带的世家公子突然出列，正是江南总督之子曹恒，“臣听闻齐大人早已娶妻，其妻顾氏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话音未落，公主手中的团扇轻轻一抬，止住了他后面的话。</p>

    “赵公子多虑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本宫设琴宴只为探讨琴艺，莫非在诸位眼中，女子邀男子抚琴，就非得是凤求凰不可？”</p>

    话落，满堂的学子文士开始哄笑起来，曹恒反倒落了个大笑话。</p>

    有那同为竞争对手的世家公子挤兑道：“就是，曹公子这么着急，莫不是自己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？”</p>

    “听说曹家人前些日子还在四处打探公主的喜好呢。”</p>

    “……”</p>

    曹恒羞恼交加，却见公主已经起身，只得悻悻退下。</p>

    齐彻垂首恭立，余光却瞥见公主经过他的案桌时，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，转身时，流水般的袖摆，似无意般的拂过他案桌上的茶盏。</p>

    “叮——”</p>

    茶盖轻响，一缕幽香萦绕。</p>

    齐彻抬眸，正好对上公主那绝美的回眸一瞥。面纱上，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似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，蜻蜓点水，一触即离。</p>

    这个细微的动作，让齐彻忍不住心尖一颤。</p>

    这样的眼神，他再熟悉不过。</p>

    三年前，楚青娘对他是如此，三年后，顾嫣然对他，亦是如此——</p>

    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开始加快。</p>

    “砰！砰！”</p>

    一下又一下，脑海里甚至已经幻想出自己位极人臣，站在金銮殿的最高处，俯瞰众生的那一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