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怕停下就会被命运甩开

    \"a郑仪将舅舅送到楼下，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早已等候多时。</p>

    “四天后，周末，来家里吃饭。”</p>

    舅舅拉开车门，又强调了一遍。</p>

    “你表妹生日，那丫头在国外野惯了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点头应下：</p>

    “我一定准时到。”</p>

    舅舅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欲言又止，最终叹口气：</p>

    “那丫头现在……唉，见了面你就知道了。”</p>

    车门关上，商务车缓缓驶离。郑仪站在原地，若有所思。</p>

    前世因为工作不顺，他渐渐疏远了亲戚间的往来，连表妹出国留学后都没怎么联系。</p>

    印象中的表妹王雯，还是那个骄纵任性的高中生，喜欢名牌，爱攀比，对他这个“乡下穷表哥”总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视。</p>

    现在呢？</p>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。</p>

    回到出租屋，郑仪收拾茶具时发现，舅舅坐过的沙发垫下，压着一个厚厚的红包，比他刚才当面收下的信封还要鼓。</p>

    他无奈地摇摇头。</p>

    郑仪拆开红包，里面除了厚厚一沓现金外，竟然还有一张银行卡，背面贴了张小纸条，上面写着：</p>

    \"密码是你生日，不够再跟舅说。\"</p>

    他捏着银行卡站了许久，直到窗外传来楼下小吃摊的叫卖声才回过神。</p>

    曾经舅舅生意破产时，他曾想伸手相助，可那时自己连一个月房租都凑不齐。现在想来，或许亲人之间，从来都是这样笨拙又固执地互相扶持。</p>

    次日，清晨的阳光洒在欢乐世界的大门口，五彩斑斓的气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</p>

    郑仪提前十五分钟到达，买了瓶矿泉水靠在栏杆边等待。他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，相比平时的正装打扮，多了几分青春朝气。</p>

    “等很久了？”</p>

    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郑仪转身，看到程悦扎着高马尾，一袭淡蓝色连衣裙，脚上是舒适的小白鞋，整个人清爽得像一阵夏日的风。</p>

    和记忆中林沐晴永远精致的名牌包、高跟鞋形成了鲜明对比。</p>

    “刚到。”郑仪递过矿泉水，“今天天气不错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，眼睛弯成月牙：“听说新开的‘云霄飞车’特别刺激，敢不敢第一个挑战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奉陪到底。”</p>

    他们像普通大学生一样排队、尖叫、分享同一盒爆米花。</p>

    在过山车俯冲而下时，程悦的尖叫声混在风里，手却死死抓住了郑仪的胳膊；鬼屋里她强装镇定，却在僵尸突然跳出来时一头扎进郑仪怀里；烈日下两人局促的吃着甜筒冰激凌，争执草莓味还是抹茶味最好吃……</p>

    暮色降临时，他们坐上了摩天轮。</p>

    缓缓上升的轿厢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，夕阳给一切镀上金色的柔光。</p>

    程悦趴在窗边，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格外柔美。</p>

    “今天开心吗？”</p>

    她忽然问。</p>

    郑仪怔了怔。重生以来，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算计、筹谋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放松过了。</p>

    他听见自己说。</p>

    “很开心，谢谢你。”</p>

    “谢什么谢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兴奋地指着远处：</p>

    “看！那里是我们学校！”</p>

    她毫不做作的笑容，让郑仪突然想起前世与林沐晴的约会。</p>

    那些高档餐厅里，他总要把腰杆挺得笔直，小心翼翼地用着不熟悉的刀叉；陪她逛奢侈品店时，得时刻注意不让自己的寒酸露怯；即使是最简单的看电影，也要提前查好影评，免得被她嘲笑品味庸俗……</p>

    那时的他，活得像个拙劣的演员，拼命想融入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。</p>

    而现在，他不过是穿着几十块钱的T恤，却能发自内心地大笑。</p>

    程悦忽然转头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，带着好奇，也有不解。</p>

    “郑仪，有时候我在想……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绷得这么紧？”</p>

    轿厢微微晃动，远处乐园的彩灯次第亮起。</p>

    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。</p>

    郑仪望向窗外逐渐渺小的地面，恍惚间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，那个在乡镇办公室熬夜写材料的科员，那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失败者。</p>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我怕停下来就会被甩开。”</p>

    他轻声说到。</p>

    程悦看着郑仪，久久没有回应。</p>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？”</p>

    她突然开口，声音很轻。</p>

    “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，有些人注定要肩负很重的担子，不是因为他们喜欢，而是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，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转过头，对上她清澈的眼睛。</p>

    “你就是这样的人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笑了笑。</p>

    “从第一次在徐教授的课上见到你，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没那么伟大，我只是……不想再输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摇了摇头。</p>

    “输给谁？”</p>

    “以前的我。”</p>

    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程悦有些疑惑，但出人意料的是，她并没有追问。</p>

    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。</p>

    窗外是喧嚣的城市，窗内却是短暂的平和。</p>

    直至摩天轮缓缓落地，轿厢门打开的瞬间，游乐园的喧嚣声重新涌入耳膜。</p>

    程悦率先跳下，转身朝郑仪伸出手：</p>

    “当心台阶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微微一怔，随即笑着握住那只纤细却有力的手：</p>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</p>

    夜晚的游乐园灯火璀璨，音乐声、欢笑声、叫卖声交织在一起。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往外走，不时有卖发光头饰的小贩从身边经过。</p>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突然跑向一个小摊，片刻后举着两个发光的恶魔角回来。</p>

    “给，戴上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哭笑不得地接过：</p>

    “这不太符合我的形象吧？”</p>

    “得了吧，郑大才子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已经麻利地把发卡别在自己头上，红色的LED灯在她额角一闪一闪，衬得她眉眼格外生动。</p>

    “出了这个门，你又是一本正经的未来公务员了。”</p>

    最终郑仪妥协地戴上发卡，两人顶着闪闪发亮的恶魔角，在路人善意的笑声中穿过乐园大门。</p>

    夜风吹拂，两人站在游乐园出口处的公交站台前，身后的彩灯渐渐远去。</p>

    程悦摘下头上的发光发卡，灯光映在她脸上，明暗交错：</p>

    “我打车回去，你呢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坐公交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看了眼站牌。</p>

    “应该快到了。”</p>

    两人之间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。</p>

    一天的欢笑仿佛让彼此卸下了防备，但此刻站在现实的交界处，又不得不重新披上那层谨慎的外衣。</p>

    公交车缓缓驶来，郑仪抬手挥了挥：</p>

    “今天谢谢你，玩得很开心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：“下次再约？”</p>

    “好。”</p>

    车窗的玻璃映着城市的霓虹，郑仪回头望去，程悦的身影在站台上逐渐变小，最终消失在街角的光影里。</p>

    这一天，像是从紧绷的命运中偷来的时光。</p>

    他知道，明天开始，自己又要回归现实。</p>

    笔试成绩即将公布，省法学会论坛在即，王振国的复试邀请也近在眼前，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对手，林志远、周慕云，甚至更多他尚未摸清的势力。</p>

    但此刻，他只想让这份轻松多停留一会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