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慢的权力

    徐哲旭的拳头在桌下攥紧又松开，目光阴沉地看向郑仪，这个25岁的年轻人，上任第一天，就当着全处室的人，直接挑战他的权威！</p>

    但他不能翻脸。</p>

    郑仪手里的那份国家科技部的内参，明确提到了第三代半导体的战略方向。只要郑仪拿着这份文件，徐哲旭如果反对，就是“违背国家政策”；如果支持，就是承认郑仪的判断比他更准。</p>

    进退两难。</p>

    最终，徐哲旭深吸一口气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：</p>

    “既然郑处长已经有了决定，那就先按这个方向推进。”</p>

    他话锋一转：</p>

    “不过，产业处的工作一向讲究程序合规，贸然跳过审核流程，万一出了问题……”</p>

    郑仪淡淡地打断他：</p>

    “徐处，程序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结果，而不是让结果卡在程序里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果三江大学真的能突破技术瓶颈，产业处的任务就是扫清障碍，而不是制造障碍。”</p>

    “至于出了问题——”</p>

    他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所有人，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：</p>

    “我负责。”</p>

    三个字，掷地有声。</p>

    徐哲旭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</p>

    郑仪这已经不是“新官上任三把火”了，而是直接夺了他的权！</p>

    他分管半导体项目已经三年，项目迟迟没有进展，本就难逃怠政之责。现在郑仪一上来就打破常规直接推进，摆明是在指责他办事不力！</p>

    但偏偏郑仪的做法又符合政策方向，甚至拿到了科技部的内参背书，徐哲旭根本无法反驳！</p>

    “还有谁有意见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环视众人。</p>

    会议室鸦雀无声。</p>

    “好，那继续下一项，新能源项目。”</p>

    ……</p>

    散会时，已经是下午五点半。</p>

    两个多小时的会议，郑仪几乎推翻了产业处原有的所有工作节奏，对半导体、新能源、传统产业转型三个重点方向全部做了调整，甚至直接点名了几个长期拖沓的项目责任人，要求他们限期整改。</p>

    整个产业处一片哗然，但没人敢公开反对。</p>

    徐哲旭全程阴沉着脸，只在最后勉强表态“配合工作”，便匆匆离开。</p>

    徐哲旭关上办公室的门，手指微微发颤，眼底压抑着怒火。</p>

    他缓缓摘下眼镜，揉了揉眉心，深吸一口气，不是愤怒，而是在思考。</p>

    因为郑仪的到来，他苦心经营的舒适区被彻底打破了。</p>

    半导体项目卡壳？</p>

    新能源审批拖延？</p>

    产业政策进展缓慢？</p>

    这一切，本来就是徐哲旭故意为之。</p>

    他太清楚产业处的权力运作规则了——越慢，越能制造“需求”。</p>

    半导体专项为什么迟迟不落地？</p>

    因为华微电子和三江大学在争主导权？</p>

    可华微电子的董事长于华是谁？</p>

    徐哲旭的老同学！</p>

    三江大学的李教授又清高又死板，向来不愿意跟地方政府“配合”，徐哲旭自然倾向于华微电子。</p>

    每一次协调会议，都有名目繁多的“差旅费”“咨询费”“专家评审费”，最终落入了谁的口袋？</p>

    新能源项目的审批为什么冗长？</p>

    因为企业为了加快流程，不得不“托关系”，甚至主动邀请某些人“担任顾问”。而徐哲旭手里握着的，就是这层“关系”的钥匙。</p>

    传统产业转型为什么迟迟不敲定试点？</p>

    因为各地市都在竞争这个政策红利，谁能争取到，谁就能拿到几个亿的补贴。所以，谁能提前知道政策风向，谁就能从中获利。</p>

    慢，就是一种权力。</p>

    他徐哲旭深耕产业处十几年，表面上兢兢业业，实则操控节奏，把国家政策的推进变成了自己谋利的工具。</p>

    可郑仪偏偏不按套路出牌！</p>

    “一个月内，半导体政策必须落地。”</p>

    这意味着他不能再拖延。</p>

    “新能源审批缩减一半时间。”</p>

    这意味着企业不需要再“找关系”了。</p>

    “传统产业转型试点必须敲定。”</p>

    这意味着各市不再需要贿赂他来获取内幕消息。</p>

    郑仪的做法，等于直接切断了他的利益链！</p>

    徐哲旭坐在办公椅上，脸色阴晴不定。他掏出手机，犹豫了半晌，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。</p>

    “老于，是我。”</p>

    电话那头，华微电子的董事长于华正靠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，手里夹着一支雪茄。接到徐哲旭的电话，他懒懒地笑了：</p>

    “哟，徐处，怎么这时候想起我了？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压低声音：</p>

    “郑仪来了。”</p>

    于华眉头一挑：</p>

    “就是那个25岁的副处长？”</p>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哈！年轻人，刚来就想烧三把火？他怎么着你了？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冷笑一声：</p>

    “他今天当着全处的面，直接点名华微电子，说一个月内要么交出技术升级方案，要么退出补贴名单！”</p>

    “啪！”</p>

    于华猛地一拍桌子，雪茄灰都震落在地。</p>

    “他算什么东西？！敢威胁我华微电子？！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叹了口气：</p>

    “他有科技部内参撑腰，强调第三代半导体是战略方向，华微再守着老旧技术吃补贴，他会直接砍掉项目。”</p>

    于华脸色变了。</p>

    华微电子虽然背靠国资委，但近几年技术停滞，全靠政府补贴和政府采购撑着利润。如果真的被踢出半导体专项扶持名单，股东会第一个撕了他！</p>

    “老徐，你可是分管半导体项目的副处长，就任由他这么乱来？”</p>

    “我？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苦笑。</p>

    “他今天连我的面子都没给，直接当着全处的面宣布，‘我负责’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小子……”</p>

    于华眯起眼。</p>

    “他背后站着谁？”</p>

    “王振国。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沉声道。</p>

    “青干特训营的重点培养对象，省委组织部的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省委组织部？”</p>

    “王振国？”</p>

    于华眉头皱得更紧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是省委组织部部长，实权派人物，别说华微电子了，就连国资委的老领导都要给几分面子。如果郑仪真是他的人，这事就不好办了……</p>

    “老徐，你想让我怎么做？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眼神冰冷：</p>

    “郑仪再厉害，也只是个25岁的年轻人。”</p>

    “他没有真正经历过权力博弈的残酷。”</p>

    “于总，你是省属重点国企的老总，有的是办法让一个‘不懂事’的年轻人吃点苦头。”</p>

    “比如？”</p>

    “比如，技术上卡他，资金上拖他，甚至……舆论上压他。”</p>

    于华眯了眯眼：</p>

    “你是想让我——”</p>

    “给他制造点‘麻烦’。”</p>

    徐哲旭缓缓道。</p>

    “让他明白，在江东省，有些规则，不是他有组织部撑腰就能随便打破的。”</p>

    于华沉默几秒，突然笑了：</p>

    “行，我倒要看看，这个毛头小子，骨头有多硬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