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 冷漠

    郑处长？”</p>

    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。</p>

    视线模糊了片刻，终于渐渐聚焦。</p>

    病房的白色天花板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。</p>

    一位护士站在床边，见他醒来，立刻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，快步走了出去。</p>

    很快，医生的脚步声匆匆赶来。</p>

    “郑处长，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</p>

    医生俯身问道。</p>

    郑仪嘴唇干涩，喉咙发紧，只能勉强点了点头。</p>

    “您已经昏迷了一个月。”</p>

    医生检查着他的瞳孔反应，继续说道：</p>

    “能试着说话吗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张了张嘴，却只是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。</p>

    医生轻轻按住他的肩膀：</p>

    “别急，慢慢来。颅脑损伤后语言功能可能会暂时受影响，但会逐渐恢复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闭了闭眼，努力调整着呼吸。</p>

    一个月……</p>

    这一个月里，车祸的调查有结果了吗？</p>

    半导体产业优化方案推进了吗？</p>

    华微电子那边，又发生了什么？</p>

    他的思绪尚且混乱，但本能地想要坐起来，却发现自己全身乏力，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。</p>

    医生连忙按住他：</p>

    “郑处长，您的伤势很重，现在必须静养。”</p>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病房门被推开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走了进来。</p>

    王振国走到病床边，面容肃穆。他看了一眼医生，后者会意，带着护士退出病房，并轻轻带上房门。</p>

    “车祸不是意外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开门见山，声音低沉。</p>

    郑仪瞳孔微缩，但神情依旧冷静，他早猜到了。</p>

    “那辆卡车司机当场死亡，事后尸检发现他血液酒精含量严重超标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缓缓道.</p>

    “但问题是，他当天根本没有喝酒。”</p>

    有人在司机的尸体上做了手脚，掩盖了痕迹。</p>

    郑仪嘴唇微动，勉强挤出一个嘶哑的词：</p>

    “谁？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摇头：</p>

    “不好说。华微电子？于华背后的人？甚至可能是……”</p>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没再往下说。</p>

    但郑仪明白他的意思,也可能是更高层的人，不想看到半导体产业的洗牌。</p>

    现在的问题是,对方会不会再来一次？</p>

    “你昏迷期间，工作暂时由徐哲旭接管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沉声道.</p>

    “但他……没乱来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眼中闪过一丝意外。</p>

    徐哲旭居然没有趁机反扑？</p>

    按照他过去的行事风格，至少也该把扶持二线企业的计划搁置，重新讨好华微电子才对。</p>

    “他不仅没干涉你的方案，甚至还按你的思路推进了三家企业的扶持计划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眯了眯眼。</p>

    “你觉得他在打什么算盘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没有立刻回答，他的大脑仍然有些滞涩，但直觉告诉他，徐哲旭在怕什么。</p>

    或许，他已经知道了车祸的真相？</p>

    这时主治医生重新推门进来，面露歉意：</p>

    “王部长，辛处长，病人刚醒，需要再做一些检查。”</p>

    王振国点点头，起身和辛冬一同离开。</p>

    临走前，他拍了拍郑仪的肩膀：</p>

    “好好养伤，有些事等你恢复再说。”</p>

    医生走近床边，拿出一个小手电检查郑仪的瞳孔反应。</p>

    “郑处长，您的身体恢复得不错，但接下来可能会有些……不太一样的体验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抬眼看他。</p>

    “我们在您昏迷期间做了详细的脑部扫描。”</p>

    医生斟酌了一下用词。</p>

    “额叶部分有轻微损伤，可能会影响到情绪调节和社交判断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沉默了几秒，才缓缓问：</p>

    “具体表现？”</p>

    “简单来说，您可能会觉得对一些事情……变得‘冷漠’。”</p>

    医生谨慎道。</p>

    “比如过去会愤怒的事，现在可能毫无感觉；或者过去会在意的人情世故，现在可能会觉得毫无意义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微微皱眉，但并未表现出惊讶或抗拒。</p>

    他甚至冷静地分析，这未必是坏事。</p>

    在官场上，情绪本身就是一种弱点。</p>

    而现在，他可能比之前更“完美”了。</p>

    第二天，清晨。</p>

    郑仪靠着床头坐着，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，平静的目光扫过上面的新闻——《江东部委启动半导体产业改革试点》。</p>

    文章提到明德电子、晶芯科技和华越半导体获得专项扶持，但通篇没提他的名字。</p>

    意料之中。</p>

    这时，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</p>

    “郑仪。”</p>

    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。</p>

    郑仪转过头。</p>

    程悦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束淡色的洋桔梗。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，黑发松散地挽在耳后，眼睛微红，像是哭过。</p>

    郑仪看着她，没有说话。他的眼神很静，像是无风的湖面，没有丝毫波澜。</p>

    “听说你醒了，我……”</p>

    她的声音顿了顿，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。</p>

    “我来看看你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点了下头：</p>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</p>

    他的声音很淡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，也没有遭遇意外的愤懑，甚至没有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温柔。</p>

    只是冷静到近乎疏离的两个字。</p>

    程悦的眼眶更红了，但她很快低下头，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失措。她走到病床边，把花放在床头柜上，轻声问：</p>

    “疼吗？”</p>

    郑仪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和留置针。</p>

    “还好。”</p>

    又是一阵沉默。</p>

    程悦深吸一口气，终于抬起头直视他：</p>

    “郑仪，你知道是谁做的吗？”</p>

    “在查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一定是华微的人！”</p>

    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。</p>

    “或者和他们有利益牵扯的人……你动了他们的蛋糕，他们就要——”</p>

    “程悦。”</p>

    郑仪打断她。</p>

    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，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安抚的意味，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理性。</p>

    “这些事不需要你担心。”</p>

    程悦僵住了。</p>

    她望着郑仪的眼睛，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</p>

    以往她每次情绪激动，郑仪都会耐心地听完，然后告诉她“别怕”或者“交给我”。可现在，他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，仿佛她的愤怒和担忧都是无关紧要的杂音。</p>

    “……你变了。”</p>

    她低声说。</p>

    郑仪没有否认。</p>

    郑仪静静看着她，没有说话。</p>

    她猛地转过身去，肩膀轻轻发抖。</p>

    “我走了。”</p>

    她哑声说。</p>

    “你好好休息。”</p>

    她没有等郑仪回答，快步走出病房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</p>

    房门关上后，郑仪依然望着那个方向。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，只是抬起手，轻轻碰了碰那束洋桔梗的花瓣。</p>

    柔软，脆弱，一碰就会凋零。</p>

    他收回手，重新拿起报纸。</p>